秦家。
包夫人并不算一个太刚强的人,这会子她跑到娘家来求助,忍不住在她的嫂子秦夫人面前掉了泪。“她终究是我女儿,可是,她好像很不喜欢我!她比较尊敬你这个舅母。嫂子,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常来包家走动,行吗?”
秦夫人与之相反,秦夫人刚强、直爽,虽然很心疼小姑子,伸手拍着小姑子的后背,但是并没有答应小姑子的请求:“妹子,你们想让苏家认包家做亲戚,这很难!在情和理上都不占优势!”
包夫人的泪光闪动,目光含着期盼:“那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吗?”
秦夫人摇头,伸手抚着包夫人的秀发,叹气道:“顺其自然吧!包家想借东风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但是日后如果有难事,还可以上门去求一求。不如把这个机会留给日后吧!我听说,你上次送去的那个丫鬟,外甥女没有留下,这算是一个信号吧!告诉我,包家那帮人是不是逼你了?”
包夫人赶紧摇摇头,否认:“嫂子放心,他们对我很好。没有逼我!”
嫁到包家,她现在就是包家的人了,所谓家丑不外扬,包夫人心里的自觉是这样的。
秦夫人动一动眉毛,不相信,但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心知肚明,叮嘱道:“你心里没有主意的时候,就回家来问问我,不要轻举妄动。苏家今非昔比,这下金蛋的凤凰,如果你不去追它,它就落在那里,在原地,它把你当外人,如果你去追它,它反而飞得远远的。”
包夫人疑惑地蹙眉,但是她坚信秦夫人是为了她好才这么说的,于是并不反驳,默默地记下了。
过了一会儿,包夫人无奈地表明心意:“其实,她认不认我都没关系,我不大在乎,我是为了震儿,如果她以后能多帮帮震儿就好了!毕竟是姐弟。”
秦夫人安慰道:“你放心!这个不难!”
“真的吗?”包夫人的眼睛里像是亮起了一盏灯,抬起脸庞,充满希望地看着秦夫人。
秦夫人充满自信地点点头。
包夫人终于破涕为笑。
秦夫人的心腹丫鬟正坐在一旁绣花,半低着头,不过,那嘴角的弧度看上去不以为然。
——
时间走得慢的时候,像指间流沙;时间走得快的时候,像奔腾的大河。
已经过完年,离出发去湖北荆州还剩下两个月了!
郑晴川要去荆州照顾苏牧、阿清和阿韵,这挑动了郑家大夫人和洪家一帮夫人们的神经,在这件事上,她们都不够信任郑晴川。
于是,今天这个把郑晴川喊去郑家接受教育,明天,那个又把郑晴川喊去洪家接受教育!
郑晴川简直比监狱里那种接受劳动教育的囚犯还要忙,还要压力大!
傍晚,苏牧回家来了,郑晴川找他诉苦:“你明明会穿衣,会吃饭,为什么二外婆她们还都认为这应该是我的责任呢?她们说,丈夫回家来后,妻子要亲手帮丈夫换衣裳喔!还要亲手帮丈夫布菜喔!”
郑晴川眨眨眼,眼睛里的狡黠目光有点故意。
洪家老夫人和郑家大夫人确实说了这样的话,但是她们叮嘱的事情像汪洋大海,海了去了,她故意挑了这一条最好笑的出来说。
苏牧坐下来,没急着去换下官服,耐心地听,表情里燃起了一点兴趣,问:“还说了什么?”
郑晴川面带调侃的笑意,一边回忆和总结,一边津津有味地说:“除了去衙门判案以外,你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应该有我的影子!你看书的时候,我就端茶、剪灯花;你写字,我要磨墨,你写完后,我要监督,不能让外人偷你的墨宝;你和官场上的同僚喝酒谈天,我就要和官僚的家眷结交友情,不能得罪别人,不能怠慢别人的家眷;你晚上睡着之后,我才能闭眼睡……如果做到了这些,我就是个让二外婆放心的人了!”
那些事,让她想起了高一同时攻破八门学科的超级状态!堪称超人该做的事!
苏牧这次被逗得哈哈大笑,十分开怀。这算是很少见的,郑晴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过了一小会儿,苏牧终于停下来,但依然带着笑意,道:“阿七,你打算做几样?”
郑晴川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喜悦,道:“我打算做最后一种!二外婆还说,如果苏牧不听话,走了歪路,我就要早点写信回京,找她和二外公告状!然后有奖励给我!”
苏牧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子,语气亲密而低沉地道:“小叛徒!”
郑晴川继续喜笑颜开,露出不止八颗牙,一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高兴劲,既是自嘲,也是在揶揄苏牧。
苏牧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故意揶揄,想起来就忍俊不禁,给出的态度唯有纵容。
除了接受长辈的教育以外,郑晴川还要忙着指挥丫鬟收拾行李。
如果她有一个可以随意装下任何东西的空间的话,她一定把西跨院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可惜她没有,于是,她需要规划,要考虑赶远路时马车的承载能力,要精挑细选,带上最需要的东西!做起来才知道这是个大工程!
以前,她出远门只需要考虑把钱藏在哪个兜里最安全,因为随处都有车子和吃住的商店,拿钱还能24小时打电话找警察求助,那是有钱走遍天下的现代,然而,眼前的情况却不同!
“五少夫人,那个装衣裳的箱子已经装满了!”俏儿道:“我用力地压了,已经挤不下手了!”
如果苏牧一到任荆州,就大手笔地买东西,别人有眼睛看着,有耳朵听着,还有嘴巴议论,肯定会说苏牧这个新官儿很奢侈,不利于营造一个清官的口碑!这也是洪家老夫人交待的事情之一!
所以,能直接带过去的东西就带去,衣裳就是其中之一。毕竟,官僚贵族穿的绫罗绸缎是很贵的。
碧溪问:“五少夫人,茶具要不要带两套去?那边恐怕找不到这么精致的茶具。”
郑晴川疲劳地道:“瓷器容易碎,通通不要带!”
竹露紧接着跑来问:“五少夫人,那银酒壶和暖手炉呢?”
郑晴川道:“银酒壶不要!太贵重的金器、银器和玉器不要带!另外,暖手炉是冬天用的,现在不急着用,放在第二批东西里面。”
一次运太多东西会太碍眼,太引人注目,运气一差就招来强盗!就算强盗没空,路人甲乙丙也会指指点点地说,这个新官儿的宦囊真是丰富!不知是从哪里刮来的地皮?
影响不好!
所以,把行李分成两批!第一批随他们赶路,第二批等几个月,等秋天再托镖局送去荆州。
郑晴川真是做到了精打细算,就像经历着数学考试,感觉脑细胞差点不够用,身体累,头脑也跟着累!
每忙完一天,都有一种虚脱了的感觉,这就是全力以赴的后遗症!于是,她这几夜频繁地、不间断地在东次间的桌上留羊角灯!阻止了苏牧变狼的机会。
她还是不够了解苏牧,感觉每多一天共同的生活,她就对他的了解加深一点。
连续几天了,今晚又看到那盏灯!
“阿七,肚子不舒服吗?”苏牧先是这样问,表情显得很平静,声音里带出一点关心和温馨。
郑晴川打呵欠,很困倦,侧着脸,靠在枕头上,眼睛都只能睁开一半了,迷糊地答道:“没啊!肚子没事!还没到日子呢!那个等月末才来!”
苏牧思考着,皱一下眉,又飞快地松开了,站在**前,弯下腰,伸手摸摸郑晴川的头发,循循善诱,语气温润,接着问:“那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续几天都留下拒绝他靠近的信号灯?
郑晴川不假思索地答道:“没什么事啊,快睡吧!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苏牧!困啊!”
没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非常后悔说下这样的话!
因为苏牧听说她没事,毫不犹豫地就吹灭了那盏灯,然后放下罗帐,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闹得她既睡不着,又没办法清醒,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时辰,心跳不规律,心弦仿佛被挑动成了曲调,一会儿是快歌,一会儿是慢歌,她有时候承受不住这样的变奏曲,累得想推开他。
可是,苏牧今天散发的气息格外强势。
郑晴川终于见识到了苏牧霸道的一面。
她可以感觉到,习武的苏牧,他的手臂加在她身上的力量像岩石一样,她想冲出他的拥抱,却像蚂蚁对付大岩石一样,无论如何都解除不了!
她不喜欢这种无助再加无力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温和的阳光晒在她身上,她趴在桌上发呆,必须承认,每次苏牧在她面前展露出更真实的一面,每次这种相互了解更多一点,对于苏牧的更多特点,她并非全部喜欢,其中也会遇到她不喜欢的苏牧!可是,苏牧是一个人,不是一颗钻石,没办法切割成完美的形状,她拥有了苏牧,就必须拥抱完整的他。不喜欢的时候也要抱啊,因为当她自己不完美的时候,苏牧也从未推开过她!
她这么发呆,这么安慰着自己,觉得心情好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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