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夫家姓牛,大儿子名富贵,小儿子名招财。
至于那个被扔进乱葬岗的前长子,直到成亲后,依旧无人知晓他的大名,庄里人都只唤其为“柱子”。
以前他们不知是何缘故,还以为李氏夫妻更偏爱小的,直到在茶棚亲耳听卜琬所述,才知晓了那藏在牛家背后的隐蔽。
当时。
刁氏在沈春行的提醒下驾车离去,可等回去后,自有人将事情一五一十转告,她本就恨极那老虔婆,在得知兰丫头的委屈后,更是对其的行为感到不齿。
如今遇见牛招财,刁氏实在没法摆出好脸色,冷哼声:“好狗不挡道,要认亲回家认去,这儿可没谁认识你。”
牛招财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在家最小,虽然谈不上最受宠,平日里也没受过这种欺辱,不由在心里暗骂句:死老婆子!给脸不要脸!
若非方才见其摊位前大排长龙,牛招财是怎么也不会上前找这没趣。
然而等目光下移,落在那只余点滴汤汁的铁釜上,他眼底闪过贪婪,缓了缓神情,厚着脸皮道:“婶子可真会说笑,咱两家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您老人家过得可还好?”
“没见你之前挺好。”刁氏把抹布一抖,斜睨他眼,“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身为罪籍,胆敢私自出村,莫不是想逃跑?”
那抹布是用来擦案板的,浸了许多香料沫子,味道又呛又辣。
牛招财刚要回答,措不及防被抖了满脸,顿觉喉咙干涩,眼睛生疼,忙使劲揉了揉,沙哑着嗓子道:“婶子又说笑了,就我这胆子,哪儿敢啊,全是托了蒋二老爷的福!”
他故意停下来,引人来问。
刁氏岂能看不穿?
可惜她对旁人家的事压根就不感兴趣,见东西都收拾好了,招呼一声,坐到骡车上,就要走人。
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牛招财一愣,差点把心底的骂声露出来,使劲一跺脚,赶忙追在后面喊。
“其实这事儿对婶子而言也是件好事,您还不知道吧?蒋家三小姐要嫁入守备府啦,我今儿这趟出来,也是为蒋家办事,以后咱庄子里出来的,总算能有人撑腰啦!”
刁氏半阖着眼,不接茬。
蒋家人身为伯爵府旁系,非一般庄户下人所能比,当日到达赤岭后,很快便被专人带走,也不知送往了何处。
如今听来,日子过得倒也不差?连带着牛家都分得了方便。
可她深知,这些都跟沈家无关。
李氏的那几个儿子啊,除了已死的柱子外,皆是个顶个像她。有好处岂能想到自家?怕是又在憋什么坏!
沈春行听了半天,用手一撑下巴,状似好奇:“堂堂四品大员,竟愿意娶罪籍女子?”
至于是妻还是妾,倒是毋须多问。
牛招财犹豫下,讪笑道:“我也没说是要嫁给守备大人……三小姐要嫁的,乃是守备大人的乳娘的儿子……”
他见奶孙俩都无动于衷地望着自己,一无艳羡,二无嘲讽,心里反倒不踏实,强自解释:“怎么说都是同吃一口奶长大的,三小姐能嫁过去,那是天大的福气啊,这入了守备府大门,以后蒋家可就翻身了。”
沈春行厌恶地掩了掩唇,既讨厌他的说法,更讨厌他的嘴脸,可在触及到他眉心处的一抹黑后,还是耐着性子叹口气。
“如此又跟我沈家有何干系?咱家先前与蒋家有过冲突,这福气,怕是沾不到……”
刁氏横她眼。
立马来了精神。
大丫头这是又要给谁挖坑?李婆子还是蒋家?
“怎么会沾不到!”牛招财心里大喜,忙紧走两步,装出为其着想的模样,建议道,“蒋二老爷非小气之人,只要沈家备份薄礼,等到正月十八,三小姐出嫁那日,上门来恭贺恭贺,自然能化解干戈。”
这会儿。
沈春行已然看清发生在牛家的事,眸光一暗,似笑非笑道:“薄礼?可我家没有钱啊,怕是连薄礼都送不出。”
“你们刚刚……”牛招财差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激动下咬了舌尖,忙改口道,“没有薄礼也无事,人到了就是情分。”
“这样啊……”
在牛招财期盼的目光下,沈春行捅了捅杨一后腰。
“到时再说吧。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找不着路。”
杨一挥起缰绳,骡车加快速度,很快将牛招财抛下。
他连跑带跳,累得直吐舌头,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沈家走远,只得张开手咆哮:“我还没告诉你是哪个村子……”
找得到才有鬼呢!
今儿邀请沈家乃是心血来潮,可想到方才在庙会见到的那一幕,牛招财便不愿放弃,他事也不急着办了,先去找到在采买的蒋四老爷。
“吃食?”蒋四老爷很怀疑,“当真卖得那么好?以前怎没听闻过沈家有那手艺?”
“千真万确啊!您是没瞧见,那队伍排的,比整条街还长!”牛招财转了下眼珠子,“谁说不是呢,刁婆子在庄里时从未负责过后厨的活计,突然弄出啥涮菜,莫不是偷师来的……”
话没说透。
可意思,蒋四老爷听明白了。
刁氏能在哪偷师?
自然是伯爵府。
他犹豫了下,再三询问:“你方才当真见到春丫头?”
牛招财肯定:“见着了,我怀疑,薛县令压根就没想要她,当时只为搪塞管家娘子。”
谁家买来的丫鬟,能跟着娘家人乱跑?
指定是有问题。
蒋四老爷出身高门,更是明白这道理,可心里却始终安定不了,他瞥眼牛招财,含糊道:“再看看吧……”
除却薛县令的关系外,沈家依旧不好惹啊。
这一路上的教训,都在告诉所有人一个道理。
沈家大姑娘此人,有毒!沾之必伤!能不碰就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