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夜勿说鬼,说鬼则鬼至。
两人虽是白日里谈论起,当天晚上便如了愿。
这回没有装猫叫了。
沈春行睡得迷迷糊糊,突听外面传来一道粗犷嗓音。
“哎呀我去,这么大的雪,不是又给我发配回东北吧?”
“我说大兄弟啊,好不容易来趟古代,连首都都不让参观下,也太磕碜人了吧!”
“要不咱打个商量,你睁只眼闭只眼,我保证不在这儿搞起义……”
她无奈睁开眼,悄摸摸离开屋子,已然对老白送来的“帮手”不抱啥希望。
听着属实不像什么老实人。
还没落地签,就想着要发动政变?也不怕被直接打回原籍……
等沈春行裹着外衣,哆嗦着来到后院,发现除了老熟人外,旁边还站着一花白胡子的老头。
她不由咋舌:“这位得是五零后的……前辈吧?”
“好说好说,都是大家给面子,要不也轮不到我拔头筹!”老头嗓门极大,待人却挺亲切,乍着手朝沈春行走去,“这位是本地的同志吧?”
估摸是想握手。
可惜道行不够,无法触人。
连扑两次空,都没能抹去老头脸上的笑容。
“唔,好说好说……”沈春行含糊了下,一时弄不清楚,老白到底是怎么把这人诓来。
她觉得吧,就游戏那套说辞,跟这位的岁数,实在不大匹配啊。
“人我送到了,你们自己聊,我这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
瞄见还有人走进院子,白无常立马就想要开溜。
“别急啊……”
沈春行的阻拦被薛永安打断,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继而对着白无常笑说。
“白大人一见我便走,莫不是气我擅自跳了奈何桥,不服从地府管理,造成严重后果,给千千万万阴魂,树立了反面教材?”
白无常默然。
虽然说的都对,可他却不能承认……
只得干巴巴道:“能不能别笑了?不习惯。”
薛永安当即敛住笑容。
“这位老先生吧,种了一辈子地,很符合小苏的要求啊。”白无常似不想面对他,竟解释起。
沈春行望眼在四处瞎转,俨然当旁人不存在的老头,悄悄问出心头困惑:“这种,国宝级人物,你咋把他忽悠来的?”
“就你那套说辞啊!”白无常摊开手,“老人家一听你这儿极为艰苦,又陷在战争中,比要去三亚度假还兴奋!”
他也扫眼老头,压低些声音。
“本来前面排着几个资深玩家,都被这位一拳一个锤跑了……若不是搅得大伙儿都不得安生,我也不能这么快把人送过来。”
沈春行撇嘴:“这还快啊?我还以为你要等我结婚再来。”
“旁人随礼,你随魂。”
白无常很会听重点,用诡异的眼神把沈春行上下打量,又偷瞄眼薛永安,以一种痛心地语气劝说:“虽然这地界没人管,咱也要守住底线啊……你们以后可是要下去当公务员的!”
薛永安:“……”
沈春行呲牙。
“那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白无常轻咳声,装模作样地掏掏口袋,掏出两个小瓶子以及一次性针管,“不过必须得当场打完,包装我要带走。”
沈春行环顾圈,纳闷道:“谁打?”
她是真没看出来谁像兽医。
“我打!”
转到木棚底下的老头闻声举起手。
“不就是给畜牲打疫苗吗?我可是咱村里一把好手!想当年打仗的时候,医护不够,我还给人打过呢!”
沈春行这回眼睛是真亮了,“您老是兽医啊?”
“谈不上,”老头语气谦虚,言辞却很狂妄,“我那会儿的光景啊,跟你这差不多,日子是真不好过,要不是什么都会些,我能活到八十八吗?”
“孩子你莫怕,既然我来了这儿,以后保你不愁吃穿!敌人若是敢来犯,咱捣鼓捣鼓,打几把土枪还是可以的嘛!”
沈春行竖起大拇指。
感情老人家是来发光发热的!
她忙让薛永安去把俩小只逮来,顺嘴套近乎:“老爷子是哪儿人啊?听口音耳熟。”
老头一拍胸口:“俺是山东人!”
“抗过枪,打过仗,听过主席讲过话!这一辈子没少乱跑,后来跟着大伙儿去建设北大荒,才算安定下。”
沈春行……
就说怎么一会儿变了几种口音,好家伙!
当真给自己召来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有您在,我这心里安定多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来了兴致,“小姑娘你也是山东人?”
沈春行磕巴都没打一个,“那不是,我华夏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嘛。”
“……”
王有才算听出来了,这孩子长得乖巧,性子却油滑得很。
他乐呵呵点头,倒也不觉有什么。
油滑点好啊。
乱世出枭雄,如曹刘之辈,哪个是一见面就能掏心窝子的人?
来时的路上,王有才闲着无事,跟白无常打听过沈家的情况,知他们一家被流放边关,还不忘做“好人好事”。
老头感动的哗啦哗啦。
当即就决定,要搞粮搞钱搞建设……实在被逼狠了,他觉着自己撸袖子上战场,也不是不行。
反正又不会再多死一次。
待薛永安把猫捉来,两人一鬼盯着王有才打针。
老头没有吹牛。
手法极好。
在令牌作用下化为实体后,一手掐猫后脖肉,不待其反应,一针已经扎完。
两小只懵懵蹲在地上,完全没搞明白把自己薅出来干啥。
“那啥,没别的事儿,这回我真走了啊。”白无常吁口气。
沈春行挥挥手,“行,你走吧。回去记得帮我问问何良仆,之前说的那事儿忙活得咋样,这么久了,也没传个音信,莫不是携令牌私逃啦?”
她边抱怨着,边把猫赶回屋。
地上有雪,湿漉漉的,人怕受罪,猫也怕啊。
薛永安目送着她走远,拍了拍白无常的肩头:“也烦请大人替我转告底下的兄弟,就说,我在这儿一切安好,莫要挂念。若有机会,当能再会。”
白无常擦擦额头,啥也没说,就地消失。
“那我呢?”王有才追在后面问,“丫头你说,咱要从何处开始干起!”
“啊……”沈春行打了个哈欠,“要不,从睡觉开始吧?您老是不是很多年没睡觉了,我给您找个地儿?”
大冬天的,没个帮手,就老头一人,虽然不用怕死,可化为实体后,也就寻常人一个。
别再折腾坏了吧。
他们的主战场,在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