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米又卖多少文一斤?”
“怎么也得八九文吧?听闻北境少粮,许还要贵些。”
“既如此,为何种不得冬菜?北境可不止少粮,缺的就是这口新鲜。”
在沈春行的引导下,刁氏逐渐明白过来。
“你是说……拿卖菜的钱,去买粮?可咱要去哪买……”
便是因无粮,才需要人来种。
“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城里人在哪买,咱就去哪买。北边精贵,南边呢?”
赤岭关内驻扎着十万精兵,附近又有多处城镇。
这些人都是要吃粮的,需求衍生交易。
城里多的是行走于各地的大货商。
刁氏直愣愣盯了会儿沈春行,良久,一拍门框。
“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待会去告诉大伙儿!”
其实她也是半懂半不懂,可只要大丫头说能行,总归出不了差错。
解决了种地的烦恼,便好像不用再多省一顿。
刁氏把沈春行拽出灶房,自己进去烧锅,揉面……
等到薛永安赶到时,沈家人已经围坐进堂屋,各自捧着碗疙瘩汤吸溜。
“呦,不赶巧了,咱这刚吃过,大人若是不着急走,我再给你下一碗去?”刁氏装模作样站起身,半天没有迈开一步。
其实就杨一那个体格子,哪还有的剩余吧。
好在薛永安够识时务,连忙婉拒:“本就是冒昧上门,不敢劳烦老夫人,我来打声招呼便走。”
“这就要走啦,也不说多留两天,好让咱款待款待大人……”刁氏说着话,一屁股坐回凳上。
充分地给几个孩子解释了啥叫“言行不一”。
沈春行端着碗站起来,“那我去送送薛大人吧……”
“你一个姑娘家,有啥好送……”
见刁氏瞪起眼,沈春行凑过去小声说道。
“我不送送,以后哪来的肉吃?”
刁氏顿时纠结地皱起眉。
肉虽香,可若要卖孙女求肉,她是不愿的……
但孙女又说了,两人乃是合作关系,确实也不曾见薛县令有过越轨举动……
只是这合作,原是为了对付骆金芝,如今那管家娘子已不管家,还要孙女有何用?
可再再说回来,就以薛县令的身份与长相,还不定是谁家占到便宜……
一个念头转了八百个弯。
好在沈春行听不见刁氏的心声,唬弄完人,便随着薛永安出了大门。
左右看看,见旁边只有辆马车,她把端着的碗递给薛永安。
“先垫吧一口,路上遇见卖吃食的,再买上些。”
唯有沈春行知道,薛永安的饭量,与杨一差不到哪去。
狭村离红泸县甚远,他能马不停蹄赶来,她不能让他饿着肚子离开。
薛永安接过碗,没有推辞,没有羞涩,几口灌进肚里,只问:“你这儿还缺些什么,明日我让人送来。”
沈春行亦是没有客气,“笔墨纸砚,大量菜种……对了,若是遇上卖鸡崽的,给我带上些,我想养。”
“好。”
薛永安轻飘飘的一句应答,让茂平心里直滴血。
虽然他很看好沈家大姑娘……可这还没进门,就如此往娘家花钱……到底谁给谁当丫鬟?
也非是他要替老爷小气,主要是——老爷穷啊!
茂平不由在心里打起腹稿,准备待会冒死“谏言”,忽得瞄见沈家大姑娘把一枚纯金的簪子塞进老爷手里,顿时两眼发直。
啊这……
他都不知该感叹于沈家大姑娘的豪爽,还是该为老爷感到悲哀!
“……”
被盯到发毛的沈春行朝茂平咧嘴,笑得高深莫测。
一点儿也没避讳。
令牌里的那箱金银,迟早都是要过明面的,流放路上不曾动用,只是非到时候,如今正是需要用钱,当不用遮掩。
康平伯爵府,可是杆大旗子。
等马车走后。
沈春行回了院里,直接跟沈鸣秋来了个眼对眼。
“男女有别,你们竟然同吃一碗!”
茂平不知那碗疙瘩汤是沈春行吃过的,只奇怪为啥要在外面站着吃,可沈鸣秋却是早有提防。
偷偷跟出来一看。
臭小子眼里都快要冒烟啦!
沈春行嗤笑声,没搭理他,进屋朝还在发呆的刁氏问:“奶,你知道吴家姐弟住在哪儿吗?”
刁氏想也没想便答:“就在村尾,最小的那间院子,昨儿还是我带杨一把粮给他们送过去。”
两家人虽分到一个村子,却没有住在一起。
流放路上那般艰辛,吴敏都没有要麻烦沈家的意思,如今便更不愿了。
“奶,你得想法子把吴家姐姐请来家里,”沈春行走过去坐下,见刁氏看向自己,解释道,“咱庄里识字的可没几个,你既当了这村长,往后少不得要造册记账,不得找个能信得过的人帮忙?”
她一指外面,仨孩子吃饱饭,正在跟俩萌物玩耍。
“还有咱家这几个,也到了该识字的年纪,尤其是老三,男娃娃更是得抓紧,以后说不得能给咱家考出个前程。”
沈家五年后便能脱离罪籍,沈鸣秋便有了科考的机会。
刁氏深深看眼沈春行,已然明白她话里未尽的意思。
自个儿大字不识,养的孩子亦是不曾念过私塾,该是需要有人来教他们才是啊。
“这还用想?敏丫头打小就是个好的,只要我去喊她来,她肯定不会拒绝,至于工钱……再看吧,反正不会让她吃亏。”
刁氏没有把话说死。
苦有苦着,福有福着,且看大丫头说的那“菜”,卖得如何。
大伙儿共过患难,便不怕富贵。
商议定后,刁氏把碗一收,便着急忙慌出门。
要做的事太多,哪能真全甩给旁人啊。
当先一件,便是登记造册。
好知晓村里究竟有多少户人家,又有多少是壮劳力,多少是老弱病残。
沈春行朝沈知夏招招手,让她带着锅里剩的疙瘩汤去看望常大夫,自己则随着刁氏出了门。
臭小子歪着张嘴,愤愤不平地跟在后面。
“你很闲?很闲就陪杨一练武去,我听闻科考要在号房待上三日,没有个好身体可不行啊。”
“科考?什么科考……”
沈鸣秋的诧异消弭于杨一的大掌下。
他的意见总是不重要的。
刁氏快走到村头才想起,无笔无纸,造啥册?
“前面不就是那老头的家吗?人既然当过村长,或许能有呢?”沈春行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