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倚在杨文昌肩上,慢慢合眼,可渐渐地不适感愈发强烈。
她皱起眉,呼吸也乱了。
王善泉不是吓唬她的。
这时,有人来提醒,“姜娘子该走了。”
杨文昌自然是抱得更紧,他怕姜绾再受到什么伤害。
姜绾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有洛子商在,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就是他害得我们,他怎么可能……”
“我知道,我都知道……”姜绾打断杨文昌,“现在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敢的。”
“是他写信通知爹娘回来的,我……”
“所以你才回的家。”姜绾轻声道:“你没错,错的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若你舍了爹娘活命,我一定不会救你,真的。”
“我害了你……”
“不是,是我要救你。”姜绾伸手去推杨文昌,杨文昌这才放开她。
她忍着全身关节传来的阵痛,捧起杨文昌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露出一抹笑容,“是我要救你,不是你害我,我不救你,你害不到我。”
“所以啊,我救了你,你不得好好活着,替我完成心愿?你还记得我的心愿吧。”
“记得,记得……”说着杨文昌又要落泪。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你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哭了。”
“我,我就是难过。”他咬了下嘴唇,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难过,但在这乱世,难过的人太多了,我们先帮帮他们,好吗?”
杨文昌点头。
姜绾闭眼忍耐一瞬,然后附到杨文昌耳边道:“那咱们说好了,活着,出去了藏好,等过段时间,出扬州,去幽州找九思。”
她退开,“我走了,一定记得。”
姜绾起身,匆匆出了牢房。
杨文昌望着姜绾离开,两滴泪砸落手背,失神地瘫坐在地掩面恸哭。
再多话都无比苍白,他知道自己哪怕穷尽一生去偿还,也偿还不起了。
出了地牢,姜绾扶住墙才不至于倒下去,怎么会这么疼……
所有的骨头都在疼,甚至连指节都不例外,仿佛风不停在往骨头里钻,又好似被千万根钢针刺穿。她一把握住指尖,都快哭了。
身后起了催促,“姜娘子,大人还在等您。”
“知道了。”
姜绾抬腿,却不太能控制行走。
那一刻,用天塌了来形容姜绾的感受也不为过。
与虎谋皮,终得反噬。
要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路上,姜绾被绝望反复淹没,但一见到王善泉和边上站着的王荣,她就立马强撑着收起狼狈,反复告诉自己,在仇人面前,再疼,背脊不能弯,咬着牙,也要坚持。
“姜娘子怎来得如此慢?”
“来得慢,也没见出什么大事。”她梗着脖子,目光冷峻。
王善泉了然一笑,“那倒是。”
而王荣上下一打量姜绾,“你就是今日擅闯刑场的小娘子?”
姜绾不看他,而王善泉见了王荣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色欲,当即警告,“她不是你能碰的,把你的心思乖乖收起来。”
老子都不敢要的女人,你儿子敢碰一个试试?
王荣蠢归蠢,但倒还没蠢到去触王善泉的霉头,于是扫了几眼姜绾,这才心有不甘地作罢。
“把人请进来。”
姜绾的心一颤,无数种可能在脑中闪过,唯独没想到是洛子商。
两队护卫的夹道中,他气定神闲地走到姜绾的身前,还是白日那副模样,不过少了些怒火。
只一眼,姜绾就收回了视线。
与洛子商相比,此刻的她实在太过狼狈。
碎发汗湿贴在额前,毫无血色,脏乱不堪……
洛子商的眼底划过些许意外,不过半日不见,她怎么成了这样?
“老夫本意让姜娘子在王府多待几日,从王府出嫁,但洛公子好像不太放心,非得今晚带人来亲自接了娘子入洛府去。”
姜绾有一瞬间的懵,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看来,他的师弟对他真的很重要。
“她一女子且并非王府中人,在这里久待、出嫁都不合规矩。”
王善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洛公子此言有理,只是洛公子不是不愿娶姜娘子?怎得现在上赶着来找老夫要人,就好像老夫会吃了她一样。”
“洛某不懂王节使的话是何意。”他伸手牵过姜绾的手臂,感受到她隐隐的发抖,有些愣怔,看向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困惑。
姜绾没有反抗,只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与洛子商目光的接触。
见状,王善泉从鼻腔哼出笑,“看来,洛公子不想娶是假的啊。”
洛子商迅速反应,继续道:“不娶,洛某自不会多管闲事,但现在洛某既已决定要娶,便会对她负责,还望王节使不要为难。”
“有匪君子啊。”王善泉一指王荣,“荣儿,还不学着点儿?”
“是!”
洛子商不看俩父子,落目于姜绾,淡淡道:“跟我走。”
姜绾被她牵得一个踉跄,洛子商站定,回过头眉头微蹙,王善泉在他们身后道:“姜娘子瞧着不大好啊,要不要老夫请位大夫给看看?”
“不必了。”姜绾开了口,望向洛子商,“我们走吧。”
她的眼中已没了往日的光彩,麻木的神情中翻涌出痛苦和悲楚。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姜绾以为洛子商没听清。
“走吧。”
他轻嗯了声回应,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放慢脚步,让姜绾能跟上。
“老夫让亲兵护送二位!”
“那多谢王节使了。”洛子商冷然道。
王府外,焦急等待的羽南和鸣一见洛子商一脸愠色地拉了姜绾出来,立马迎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