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风和日丽,温风阵阵。
延禧宫的院子里种着几丛三角梅,花茎上蔓生出多余的枝杈,淳儿正提着剪子,耐心的修剪着,漫开的鲜艳花丛中,淳儿一身素衣,反衬的遗世独立。温风夹着花香灌了满袖,吹得她裙袂轻飘,恍若谪仙。
祺妃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我能看的出来,你与皇上是真心相爱的,昨日良妃跟玉妃两人如此嚣张,你怎么还有此闲情雅侍弄花草?若是我……”
淳儿忍不住笑,手中动作未停,“若是你如何?”
“我肯定叫人把她轰出去!”说着,咬着牙,似乎昨日被上门的人是她。
淳儿摘了片叶子,放在手里把玩:“她们就是想看我这样,但我怎能让她们称心如意?”
祺妃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心中烦闷,“姐姐,这些事情交由下人即可,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就是嘛,这不都是下人干的活。如今充华将下人做的活都做完了,莫非要和这延禧宫的奴才抢饭碗?”
一道刻薄的女声忽然『插』入两人其中。
祺妃回头一看,登时如临大敌,活像只炸了『毛』的猫,气势汹汹的看向来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怀玉掩唇一笑,状似不经意的往祺妃面前送了送自己微凸的肚子,以手扶腰,挑衅的望向祺妃:“这延禧宫,祺妃既然来得,本宫就缘何来不得?”
原以为,她要消停几日,没想到来的居然如此勤快……
放下手中剪子,淳儿回头,余光瞥见怀玉的肚子眼神一暗,压下心中异样,抬头朝怀玉淡泊一笑,“这延禧宫,娘娘自然来得。是我礼数不周了,娘娘而今有孕,竟让娘娘在此站了许久。”
她们越是想『逼』她,她就越要忍的不动神『色』,
“哼。”怀玉扫视一眼淳儿,瞥见她沾染泥土碎叶的裙摆,鼻端不屑冷哼,视线越过面前的淳儿,锁定在方才修剪好的那几丛三角梅上,“坐倒是不必了,本宫瞧着这几株花开的倒是不错。御花园离我宫中有些距离,不能日日欣赏园中美景,这几株花,本宫就带走了。”
话音方落,怀玉随行太监们便拿着铲子锄头要去刨那几株花,那些花正是淳儿心头所爱,否则也不会浪费功夫苦心修剪。
怀玉别的不挑,偏偏挑淳儿修剪过的,居心可见一斑。
“不行,你们不能挖。”楚歌伸开双臂,拦在那几株花前。怀玉如今有了身孕得了势,身边奴才也跟着嚣张跋扈起来,太监伸手一推,将楚歌推得一个趔趄,淳儿伸手扶住她,这才免得她摔在地上。楚歌回头,用一双噙了泪珠的湿润眼睛看她,委屈的唤了一声:“娘娘。”
淳儿已然蹙起了眉,欺负她可以,不能欺负她身边的人。正要开口呵斥,祺妃已先她一步开口:“御花园里遍地是花,你却偏要淳儿姐姐园中的几枝,莫要欺人太甚!”
“呵。”怀玉翘起嘴角,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扬声吩咐奴才:“给我挖,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着。我如今有孕,身子虚,经不起折腾。若是动了胎气,看你们谁负的起责任!”
“你!”怀玉仗着有了身孕为所欲为,祺妃正要上前一步继续和她理论,淳儿忙拉住她手臂,朝她摇头:“算了,几株花而已,若是喜欢,便让她拿去。”
太监们几下便挖好了花,因着手脚不利索,周围的花也被弄倒了一大片。鲜艳的花瓣辗转碾入尘土,在太监们的脚下被来回无情践踏,淳儿许久的劳动成果全部付之东流。
怀玉兴致勃勃的拍手大笑:“干的不错,回去各个都有赏。”言罢回头看一眼淳儿,挑衅道:“今日还要忙着回去栽花,本宫择日再来叨扰。”
众人走后,祺妃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不解的看着淳儿:“姐姐,你怎好就这样便宜了她!”
淳儿一双冰冷的眸子注视着怀玉消失的方向,“如今她已有了身孕,若是在延禧宫闹出什么来,你我都得遭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株花而已,日后,有的是法子要回来。”
怀玉品级本就高她一头,如今更是怀了龙种。淳儿虽有元诩宠爱,可若真出了事,到底堵不住悠悠众口,届时定会让元诩陷入难堪。
想到孩子,淳儿不由得黯然神伤,若是她的孩子还在,该有多好啊......
看淳儿的脸『色』,祺妃知她又想起了伤心往事,故意调转话题讨她欢心:“姐姐,你身上这衣服都旧了,明日叫绣坊的人过来看看,替你置几件新衣。”
明日,绣坊的人如约而至,嬷嬷亲自替淳儿量体裁衣。
量好了尺寸,嬷嬷拿出带来的布样供淳儿挑选。一片姹紫嫣红中,淳儿独独挑了匹靛蓝『色』布料。嬷嬷见她眼光独具,便在一旁夸道:“娘娘果然眼光独特,这是织造局新送来的布匹,布料也比以往精细了不少。”
“让我看看。”祺妃伸手『摸』了『摸』那布料,果然入手丝滑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改日,我也要用这种布料做身新衣。”
“让本宫也看看。”怀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接着才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施施然进了殿内。
祺妃昨日的火气还未消,如今又见到怀玉,额头都气的青筋直跳。淳儿怕她冲动犯傻,忙拉住了祺妃的手,手心轻轻一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嬷嬷压低了头,冲怀玉恭敬的唤道:“见过娘娘。”
怀玉伸手拿过那匹布,仔细『摸』了『摸』夸赞道:“果然不错,这要是做身衣衫,皇上瞧了一定会欢喜。”
随手将那布料交给身旁的秋叶,怀玉扬了唇角,倨傲的看着淳儿,话却是对着嬷嬷说的:“这布料本宫甚是喜欢。今日这匹布,便先送到本宫那里,往后织造局若是再送来,也统统给本宫送去。”
“可......可......”那嬷嬷看着怀玉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布料是淳儿先看上的,而今怀玉却偏要要。她一个奴才,夹在主子之间左右为难。
“有什么好犹豫的?!”怀玉又故意挺了挺自己显怀的肚子,朝那嬷嬷示威:“本宫如今有了身孕,孰轻孰重,想来你还是分的清的。”
嬷嬷额上沁出冷汗,哆哆嗦嗦道:“奴婢知道了......日后定会按娘娘吩咐......”
祺妃终于忍无可忍,挣脱了淳儿束缚着她的手,淳儿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祺妃阴沉着脸站在怀玉面前,语气冷硬的指责她:“不过是有了身孕,便整日作威作福嘚瑟的不得了。众人皆知皇上独宠淳儿姐姐,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怀上的!”
这话正好戳到了怀玉的痛处,元诩那夜在她耳边叫着的“淳儿”,又一次钻进了怀玉的耳朵里。
淳儿......淳儿......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怀玉心头久久不散。后面祺妃再说些什么,怀玉都已经听不清了。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怀玉只觉得她在一遍遍的念着自己最不想听的那个名字——淳儿。
“啪!”
脆生生的一巴掌甩在了祺妃脸上,祺妃的脸颊立时红了一片,捂着半边侧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怀玉。殿内此事尽是奴才,这一巴掌,无疑将祺妃的尊严践踏在了脚下。
淳儿顿时沉下了脸,不动声『色』的挡在了祺妃身前,伸手接下了怀玉还未来得及落下的又一掌,语气森冷:“娘娘,这里是延禧宫。若是想要撒野,烦请你换个地方。我虽处处忍让,并不代表就软弱可欺,这件事,若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你虽腹中有龙嗣,也会惹祸上身。”
“是吗?!”怀玉挑了挑眉,而今她有了身孕,这便是她最为稳固的靠山,面对淳儿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来人啊!潘充华以下犯上,趁着本宫身子不便,要对居然要对本宫动手,给我狠狠的打!”
周围的太监们得了命令,纷纷狞笑着,就要朝淳儿深处魔爪。淳儿见势不妙,就要拉着祺妃往殿外跑,怀玉却先一步看出她的意图,朝宫人下令:“将宫门给本宫锁上!”
两侧的宫人推着延禧宫厚重的门板,往中间合。淳儿心一沉,趁着大门还未完全合上的间隙,猛地将祺妃推到外面,在她耳边小声道:“快去叫皇上!”
祺妃眼中含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跑了。
门彻底合上了。
淳儿回头,两侧的太监已经一左一右的蜂拥上来,一把将她按至了地上。淳儿呛了一嘴的尘土,趴在地上猛咳了几声。压着她的太监以为她想起来,下手的动作更重。
“娘娘,娘娘......”楚歌哭喊着被几个奴才压在一旁,剧烈的挣扎着:“快放开我,放开我......娘娘......”
“砰!”
第一棍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淳儿身上,发出一句闷声。淳儿紧咬了牙,才没在怀玉面前叫痛。只一棍,淳儿便觉背上肌肤已被打的皮开肉绽,嘴里也咬出了铁锈一般的血味儿。
怀玉特地命人拖了把椅子,笑眯眯的端着杯热茶,欣赏淳儿此刻痛苦的模样。见她还能忍者不求饶,便朝行刑的太监命令:“这一棍打的轻了,下一棍记得多用些力气。”
太监得了命令,落下的另一棍果真更加使力。
疼痛沿着淳儿的背部,顷刻间流向四肢百骸,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却依旧咬着牙硬撑着,一双不甘的眼,直直的瞪着怀玉。
“娘娘!”楚歌终于受不了,奋力踹开拉着她的太监,赶在下一棍落下之前,挡在了淳儿身上。
这一棍倒是落在了楚歌身上,怀玉见状拍手笑道:“倒真是条衷心护主的好狗。来人呀,将她给我绑起来,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