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伤心过度,见她身子日益消瘦,元诩怕她触景伤情,所以早几日结束了省亲,提前带着淳儿回了皇宫。
回宫当日,淳儿便去了坤宁宫,像太后请安。
众多嫔妃看到淳儿,远远都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些日子回府省亲,胡太后已有多日未见过淳儿,如今乍见,甚是想念。
淳儿恭敬行礼,“拜见太后。”
“快,快赐坐!”尽管心里想念,胡太后却故作大度的说道:“日子还没到,怎么提前回来了,怎么也不好好在府中待上几日?”
问了几句,淳儿一直低垂着头也不吭声,胡太后疑『惑』:“这是怎么了?”
“太后……嫔妾……”
淳儿这才抬头,脸上泪痕交错,却紧咬着下唇不肯吭声,唇瓣都被咬出了斑斑血迹。
胡太后大惊,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蔓延:“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淳儿将胡太后的表情尽收眼底,觉得现在时机正好,这才哽咽的说道:“母后,是嫔妾无用,嫔妾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什么?”胡太后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不敢相信。怎会短短几日就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跟着盼了许久的孩子,怎会突然就没了。底下的人,居然也没有一人来跟她禀报,“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怎会突然就没了?哀家期盼这个皇孙已久,连名字都已经让礼部取好了,怎么会……”
淳儿低头拭泪,泣不成声。
胡太后见她这幅模样,凤眸一转,望向身旁的楚歌:“你来告诉哀家,你家娘娘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淳儿暗中朝楚歌使了眼『色』,楚歌会意,故意犹豫道:“这……这……”
看出她的为难,胡太后向她保证:“你尽管说,有什么事,哀家替你担着!敢谋害龙嗣,哀家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楚歌这才有了勇气,壮了壮胆子说道:“娘娘前日喝了大夫人送来的安胎『药』,接着就滑胎了。可是事后检查了『药』,『药』里没毒,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
虽然楚歌嘴上说和北乡无关,但是明眼人都以为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胡太后在后宫混迹多年,从来都不信什么巧合。既然是喝了北乡的『药』才出的事,胡太后坚定北乡与此时脱不了瓜葛。虽然有证据证明北乡没有下毒,她依然可以治北乡一个看管不利之罪!
想清楚了这一层,胡太后沉声命令随侍的奴才:“让尔朱夫人入宫!哀家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伺候哀家的皇孙的。”
“多谢太后为嫔妾做主!”淳儿起身行了一个大礼,但因为刚刚小产,身子犹如风中柳絮,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太后连忙托住她的手,“放心,哀家一定会还你跟孩子一个公道!你身子要紧,快些坐下。”
淳儿悄悄回头,给了楚歌一个赞赏的眼神。
有了胡太后替她撑腰,谅北乡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北乡前些年欺压她们母女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害死她的孩子。淳儿已经在心中立下了誓言,定要让北乡为此事付出代价。
现在,也只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淳儿走之后,北乡还以为自己的噩梦就要终结,却不想这只是一个开端。
得到胡太后的传召之后,北乡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一路匆忙的随着太监入了宫。见到坐在胡太后的身边时,北乡心中咯噔一声,直觉有事要发生。
硬着头皮朝胡太后行过礼,北乡谦卑的问道:“太后娘娘,不知您有何事要吩咐?”
淳儿见到北乡这幅奴颜屈膝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今日,便是北乡受到惩处之日!
胡太后抬眸睥睨了北乡一眼,发出一声冷哼,“来人,赐坐。”
北乡忐忑不安的在胡太后下位坐下,凳子还没暖热,忽然就听到胡太后怪罪的声音:“潘充华怎么回府一趟孩子就没了,尔朱夫人,你是怎么照顾的?”
果然,一定是淳儿在胡太后面前说了什么,胡太后这才要找自己算账。
北乡急忙在胡太后面前跪下,头磕在地上:“太后娘娘,潘充华流产一事与臣『妇』无关。皇上也已派人查看了『药』碗,此事确然不是臣妾所为。”
胡太后不屑的瞥了北乡一眼,“此事哀家自然知道。可你作为尔朱府的当家主母,连此事都看顾不好,尔朱府的一众事务,又如何处理的好?”
北乡说不出话来。此事确然是她理亏,又有淳儿在胡太后面前煽风点火,她只能装的温顺一些,好讨胡太后欢心。
淳儿扬了嘴角,故作体贴的说道:“太后娘娘勿要责怪大娘。这些年尔朱府的里里外外都多亏了大娘辛苦『操』持,嫔妾虽然身处后宫,也时时记挂着大娘的好呢!太后娘娘且看……”
北乡才不会认为淳儿有这么好心的替她说话,眯着眼睛看着淳儿动作。
淳儿盈盈一笑,从楚歌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那包裹从进入坤宁宫以后,楚歌便一直拿在手里,只是胡太后一直没有顾得上问。
众人不解的望着淳儿。只见淳儿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支发黑的银簪,展示给众人,“这簪子,是前些年的中秋家宴上,大娘送给嫔妾的,虽然有些旧了,但嫔妾甚是喜爱。”
“还有这个。”淳儿从那包裹里,又拿出一个磕破了角的玉镯。那玉镯浑浊不堪,就连宫里的下等宫女,怕是也不愿意戴。
“这是先前大姐过生辰的时候,大娘送给嫔妾的。虽然这玉镯成『色』不好,但是嫔妾很是喜欢。毕竟这可是大娘送给嫔妾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嫔妾也喜爱非常呢!”
“嫔妾每每想念大娘的时候,便将这些礼物拿出来看看,以便时时刻刻记着大娘的好呢!”
淳儿每掏出一样东西,北乡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她不安的在凳子上扭开扭去,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能无力的闭上。
淳儿天真的看着北乡,仿佛真的不知这些东西拿出来,对北乡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眼底却暗藏寒意。
北乡仗着主母的身份,欺凌她跟母亲多年,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以为她会忘记吗?
“听说玉妃跟良妃儿时,用的是绫罗绸缎,食的山珍玉食,同时尔朱家的女儿,为何差距这么大。”胡太后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淳儿是她的亲生女儿,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件事,她如今应是北魏的公主。所有的吃穿用度,自然应得最好的。
北乡赐予她的那些破烂东西,明摆着是敷衍和羞辱。
淳儿这些年在尔朱府到底过得是怎样的日子,胡太后可想而知。
“臣『妇』……臣『妇』不是有意的,那些东西,臣『妇』给淳儿的时候……”
“淳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胡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北乡吓得浑身抖了一抖,胡太后的声音威严的传来:“身为北魏公主,一品将军夫人,居然如此苛待庶女,心思歹毒,令人发指。”
北乡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急忙磕头求饶:“太后娘娘饶命,这不是真的,娘娘休要听她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淳儿天真的质问:“大娘,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给我的吗,怎么就胡言『乱』语了?大娘莫非是忘了不成?!”
胡太后见她还是不知悔改,还要将黑锅叩到淳儿身上,终于忍无可忍:“传哀家懿旨:北乡公主无才无德,苛待庶女,且监管不力!恕罪并罚,降为三等将军夫人!”
北乡浑身僵硬的听着,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身体。
最终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妾,接旨。”
身为北魏的公主,北乡从小便是锦衣玉食,身边的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后来更是一路顺遂的嫁给了尔朱荣,当上了一等将军夫人。
如今降为三等,日后的各项待遇都要降下级别,这让她在其他大臣夫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对于北乡来说,这已经算是最重的惩罚了。
临走之前,北乡抬头恶狠狠的瞪了淳儿一眼。
都是她,都是她!
让她顷刻间失去了一切,更是失去了自己的尊严。
淳儿却是毫不示弱的对视。
只是这样,北乡就受不了了?
那么她丧子之痛,还要比北乡痛上千倍万倍。跟失去孩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北乡既然害死了她的孩子,这些惩罚,她也只能好好受着!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自降位分,换来自己的孩子平安降世。
北乡离开之后,胡太后心疼的看着淳儿,一事语噎,许久之后才说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虽然胡太后一直想杀掉淳儿,但她如今坐稳太后之位,又手握朝政大权,在淳儿没有威胁到她地位之前,胡太后终究还是不忍看自己亲生女儿受苦,只是她一直没想到,淳儿在尔朱府的生活却是苦不堪言。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胡太后自然心疼。
淳儿不太明白胡太后对她的这份疼爱,姑且将这看做是胡太后看她比较合眼缘,不过胡太后愿意帮她,她自然感激:“多谢太后,这些都过去了,嫔妾现在是皇上的妃子,有皇上的宠爱,嫔妾于愿足矣。”
“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等你再次怀上龙嗣,哀家一定让皇上封他为太子。”
“多谢太后,嫔妾不敢奢望,只求孩子能平安的长大。”淳儿说话时,脸上闪着慈爱的光芒。
胡太后满意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这些天在尔朱府,你母亲可有提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