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乐王府停了许久,元子攸估算着『药』效快要发作了,这才肯放淳儿回去,淳儿上马车之前,一阵目眩,反应过来时,发现元子攸正扶着她的手,一脸担忧,“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吗?”
淳儿摇了摇头,不留痕迹的将手从他手中抽离。
笑容疏离又单薄,“无碍,大约刚刚坐的时间长了,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长乐王不用担忧。”
“那就好,一路小心。”注视着淳儿的马车离开,管家走到元子攸身后。
元子攸脸上的温柔立刻被阴沉取代,“那『迷』香对母体会有伤害吗?”
管家道:“王爷放心,不会伤及本体,只不过充华娘娘这次要遭些罪了……”
“不会就好……只要除了那孩子,以后她的日子才会好过。”
淳儿闭目养神,一路上回想跟元子攸相处的点点滴滴,丝毫没有察觉元子攸的动作。
回了西苑之后,北乡如常替淳儿端上一碗安胎『药』。因着淳儿已经接连喝了好几天,淳儿已对北乡渐渐的放松了戒备,所以并不设防。
北乡虚伪的笑着,“娘娘,您现在怀着皇上的第一位孩子,若是将来诞下成为太子,一定会……”
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淳儿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碗,腹部忽然传来一股剧痛,跟着流向四肢百骸。
“疼——好疼啊——”淳儿的手无力的捂着肚子,额头上沁出来点点冷汗,脸『色』苍白不堪,“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淳儿只觉得肚子里的所有脏器都纠结在一起,她似乎能感觉到,正有什么东西,正在和她的身体脱离。
楚歌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扬声高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我……我没有……”
北乡意识到不妙,虽然她自认问心无愧,但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逃跑。
淳儿看着北乡后退的动作,双眼一片血红,“是你,是你在我的『药』里下了毒!”
闻声而来的萧氏匆忙赶到,入目便是一片血红。萧氏失声高喊:“血,好多血,大夫,快叫大夫!充华娘娘怕是要小产了!快去叫大夫!”
淳儿这才低头注意到,自己的裙摆处一片血红。那血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流出,将她的衣裙染的一片血污。
意识到了什么,淳儿失声痛哭,“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他——”
等到元诩赶到的时候,就只见淳儿的下半身都已被鲜血染红,她的脸上还满是泪水,不断的哭喊。
一把拨开周围的人群,元诩推开楚歌,将淳儿揽进自己的怀里,嘴里不停的安慰:“不会有事的,有朕在,别怕,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清眼前的人是元诩,淳儿紧紧的抓住他的袖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的看着他,“皇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他……”
说完这句话,淳儿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元诩愤怒的大喊:“大夫呢,怎么还没到,快叫大夫来!!”
萧氏站在一旁看着,早已泣不成声。依靠着身边侍女的搀扶,这才勉强站在原地。
英娥和怀玉匆匆赶到,见状也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北乡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英娥和怀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北乡嘴里一直喃喃:“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元诩抱起晕倒的淳儿,踹开房门将她放到了床上。
“快!快给淳儿看看!”
大夫随后提着医『药』箱匆匆而来,元诩急忙让开淳儿身边的位置。
掀开医『药』箱,大夫在淳儿的几处大『穴』施了银针,这才替淳儿止住血,接着又替淳儿把脉。众人都在这里紧张的看着,元诩忍不住问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那大夫把脉把了许久,其实也只有片刻,只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格外的长。十几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大夫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无奈的叹息:“皇上……臣无能,血流的太多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这不可能!”
元诩心痛如绞,望着淳儿青丝粘在苍白的小脸上,虽然昏『迷』,嘴里却一直在说:“孩子……我的孩子……”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两人都寄托了厚望,没想到还未出生居然夭折了。
元诩握住淳儿的手,想安慰,但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去吧。”刘腾安排着人送走了大夫,整个尔朱府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西苑。院子里的侍卫们手拿着火把,将漆黑的院落照的通红,今夜注定不眠。
大夫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元诩的耳边炸起。
过了许久,元诩才渐渐接受了这个消息。
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声音更是冷的惊人,“淳儿怎么会突然滑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歌义愤填膺的指着北乡说道:“都是大夫人,娘娘是喝了大夫人送来的安胎『药』才会这样,定是大夫人在『药』里下了毒!”
北乡抖着嘴,惊恐的看着元诩。向来伶牙俐齿的她,此刻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臣……臣『妇』……”
那『药』确然是她端给淳儿的,『药』也是她亲自煮的,就连碗也是她自己端来,递到淳儿手边的,她无力反驳。
元诩深深的看了北乡一眼,低沉着嗓音道:“给朕拉出去,朕要亲自审问!”
屋子里的淳儿还在昏『迷』,她才刚刚失去了孩子,身体还太过虚弱。众人都挤在她的屋子里,对她的身体有害而无一利,除了萧氏留下来在屋子里照顾淳儿,其他人都站到了院子里。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元诩究竟会作何反应。
元诩深吸口气又沉了下来,凶狠的目光直视北乡,“来人啊,将这贱『妇』给朕拖下去处死!”
处死!
北乡听到元诩要处死她,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哀求的看着元诩:“皇上,臣『妇』没有害娘娘,此事不是臣『妇』做的,于臣『妇』无关啊,皇上明察吧……”
英娥和怀玉吓得脸『色』苍白,也一同跪下来求情,“皇上,自从我们回府,母亲就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妹妹,甚至连安胎『药』都会亲自端上去,用心之极,日月可鉴,求您放过嫔妾母亲吧,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元诩还未开口,楚歌便已激愤的叫出了声:“放过?放过了她,那么我们娘娘的孩子怎么办?若不是吃了她给的『药』,娘娘怎会滑胎?”
楚歌的话让元诩更加激愤,怒道:“谋害皇嗣,弑杀嫔妃,罪无可恕!来人啊,即刻拖下去行刑!”
侍卫们就要上前带走北乡,千钧一发之际,怀玉忽然想通了什么,她扬声说道:“皇上,嫔妾请求检查『药』碗。是不是母亲在『药』里下的毒,派人一验便知!”
经过怀玉的提醒,英娥也朝元诩说道:“皇上,不能光凭这宫女在这儿说。若非要治罪,还得检查一遍『药』碗,让我们心服口服才行!”
元诩闭眼沉思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好!既然你们要检查,那朕便让你们检查!”
方才替淳儿检查的大夫还没走,刘腾将方才的『药』碗端了过来。那『药』淳儿并未喝完,『药』里还剩了小半部分。
大夫拿出验毒的银针,在碗里搅拌了几下,接着又重新取出来。
那银针末端一片洁净,如同刚取出那般。
未免结果出现差池,大夫一连试了几次,银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说道:“皇上,草民方才试过了,这『药』里无毒。”
听得这样的结果,北乡简直要喜极而泣,她的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皇上,臣『妇』真的是无辜的……”
怀玉其实早就料定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沉默的元诩,“皇上,这『药』里无毒。此事并非我娘亲所为,烦请皇上收回成命,放了我母亲吧。”
英娥也跟着附和:“求皇上收回成命,放过我娘亲。”
元诩默了半晌,既然安胎『药』无毒,那毒必然是下在了别的地方,他厌恶的看了一眼北乡,终是甩袖怒道:“放了她。”
接着元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既然北乡并未下毒,淳儿流产的原因便成了个『迷』,谁也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
等到淳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萧氏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淳儿身边,不管谁劝也不走,因此淳儿一动,萧氏就意识到了,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淳儿就是追问萧氏:“娘,娘,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她昏倒前的那滩血那样瞩目,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着淳儿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睛,萧氏鼻头一酸,声泪俱下的道:“你失血太多了,孩子,保不住了。”
“怎么……怎么会!”
萧氏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淳儿耳边。淳儿眼前一黑,差点儿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萧氏在她耳边不停的哭喊声,才又将她唤醒。
淳儿紧紧的握着萧氏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北乡呢,北乡怎么样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萧氏静默了一瞬,这才轻声说道:“皇上派人查过『药』碗了,那『药』里没毒。北乡她,无罪释放了……”
“什么?”才刚醒来,噩耗便一个挨一个,接连不断的传来。淳儿一时难以接受,尖利的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除了北乡,还有谁会害死我的孩子?肯定是她做的,她才是幕后真凶!”
北乡针对她们母女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淳儿流产一事,北乡的嫌疑最大,若说不是她干的,淳儿和萧氏都不能相信。
淳儿打心底里认为北乡一定是在『药』里耍了什么手段,所以才能害死她的孩子,还能不被人察觉。
想到这几天北乡一碗接一碗的给她送安胎『药』,淳儿觉得自己总算是看透了北乡的险恶用心。她真的是大意了,以为手握这母女三人的把柄,她们就不会对她下手了,却原来,还有后招在等着她。
淳儿的眼底一片血红,她在心中暗暗的发誓,定要让北乡受到惩罚。
劫后余生,北乡到祠堂里,感谢列祖列宗的庇佑。她点燃了一柱香,看着香烟袅袅的升起,低语道:“感谢列祖列宗庇佑,谢谢老天爷收回这个孩子……”
虽然找不到淳儿流产的原因,北乡却将一切功劳都归给了上苍。
只以为这是老天爷的庇佑,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才会收走这个孩子。
只有怀玉猜测到了淳儿流产的真相。在北乡将要被处决的危急关头,她想到了元子攸。如果此事是元子攸所为,那么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对于这场结盟,怀玉很是满意。
淳儿流产一事,便算作是元子攸给她的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