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风声赶过来的杨伯,迈过门槛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吓得脸『色』瞬间就白了,停在原地,仿佛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渊,只要再走一步便万劫不复。
原以为三小姐要过些日子才会揭『露』此事,正好有时间谋划夫人吩咐之事,将三小姐『迷』晕后假装账房失火,连同那些作假的账目一同烧的干干净净,造成她看账时不小心弄翻油灯被烧身亡的假象。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三小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现在可怎么办啊……
他一下子没了主张,抬眸去看北乡脸『色』,北乡又急又气又惧,脸『色』难看至极,杨伯顿时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尔朱荣点了点头,大约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办法,眼眸中寒光闪闪,对怀玉道:“此事绝对不能姑息,怀玉,你去将天光叫来,我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怀玉面『色』一凝,聪明如她,怎会看不出母亲的手段。
若按照父亲的吩咐将天光唤来,便是亲手将母亲推下悬崖,若拒绝父亲,以父亲的聪明才智,必定会看出这是母亲自导自演的闹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顿时心『乱』如麻,看尔朱淳的眼眸变得更加冷冽,
这个死丫头,居然用几枝红梅就将她们『逼』到了这种境地!
如此心机,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尔朱淳却毫不畏惧,依旧是那清冷冷的样子,仿佛对这波暗流毫不知情,垂目道:“天光大哥跟随父亲多年,敏锐机智,相信一定能将被盗的宝物物归原主,父亲不必担忧。”
北乡夫人身子晃了晃,秋叶从身后不动神『色』的扶着,正好看见杨伯面若死灰走进来,一个念头飞快的在脑中盘旋着,为了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夫君,我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讲……”北乡犹豫的开口,却叫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吞吞吐吐干什么?”尔朱荣对此事一直心存疑『惑』,但北乡毕竟是北魏的公主,他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当众质疑她,此刻见她这么说,更加确信这里面有猫腻。
“杨伯……”
北乡刚刚开口,杨伯整个人就软了,如同遭受了雷击,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只见北乡朝他使了一个眼神,他立刻便什么都明白了。
事到如今,夫人这是要弃车保帅啊!
众人顺着北乡的视线看了过去,尔朱荣眉头紧锁,尔朱淳眼眸沉沉,怀玉仿若看到生机,英娥满目『迷』茫。
北乡最擅长推下人出来顶罪,红叶如此,杨伯也是如此,尔朱淳顿时有些同情这些为她卖命的下人,费尽心机,却不得好死……
“我上次看见杨伯从我屋中拿了一个包裹出去,当时还以为是他来交账本,顺道将上个月的账目拿走,现在想想,那个包裹很大,里面应该装的不是册子,而是……”北乡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了。
尔朱荣眼眸一冷,沉声问道:“杨伯,是不是有这事?”
他乃驰骋沙场的威武将军,浑身的气息本就不危而厉,此刻浓眉紧蹙,杨伯早就被吓得抖成了筛子,双腿一软,跪在尔朱荣面前。“奴才……”
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渗出,杨伯很想将自己是被冤枉一事说出,但他跟了北乡这么多年,深知北乡的手段,他若不随了她的心思,那他家中老小必定死无全尸。
一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为尔朱府呕心沥血多年,却因为贪些小财,沦落成为北乡的替罪羊,顿时血气上涌,眼眶『逼』得通红,匍行大礼,声音染上哭腔,“将军,奴才一时糊涂……偷盗府中财物典当成银两,满足私欲,是奴才对不起将军!请将军念在奴才跟随将军多年,饶了奴才一命吧。”
尔朱淳心一凉,果然,杨伯宁愿将所有的黑锅都背到自己身上,也不愿意在父亲面前揭『露』北乡的所作所为,以换取一家老小平安,这不是她所想看见的,但这一切发现已经成为必然。
尔朱荣眼中充斥着怒火,声音骤降成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跟随我多年,居然如此糊涂!我本念着你多年为府中『操』劳,让你安享晚年,没想到你居然犯下此等大错!“
“是奴才对不起将军,是奴才的错!”杨伯不停磕头,额头已经开始出血,却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疼。
看到杨伯将所有罪责拦在自己身上,北乡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安放了下来,浑身渐渐有了温度,好在他识大体,不然她跟尔朱荣之间最后那点脸面今日也会被撕破,以后府中便由着萧氏称霸了,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肯定会被气死。
尔朱荣长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曾经忠心得仆人,如此作践自己,闭眼冷冷道:“饶你个全尸,你自行解决吧。”
杨伯磕头的动作一顿,血顺着鼻尖滴了下来,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虽然很不想听到这句话,但他心里明白,将军赏罚分明,绝对不会姑息养『奸』,留他『性』命的。
他郑重的磕下最后一个响头,感恩将军多年来的照顾,忽然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满头鲜血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吓得英娥连忙躲到怀玉身后,紧紧攥着她的衣衫,怀玉眼眸冰冷,声音没有丝毫惧意,“别怕。”
北乡见他死了,最后那点担忧才彻底消失。
这个时候又开始彰显主母处变不惊,宽仁德厚的高尚品德,对丈夫说,“杨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念在他这些年为府中做的贡献,还请夫君既往不咎,让北乡将他好生安葬。”
尔朱荣嗯了一声,不忍再看杨伯的惨状,说让她全权处理后便离开了。
众人行礼,尔朱淳起身时,北乡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上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齿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巴掌打的她耳鸣目眩,尔朱淳却丝毫不怕,她捂着脸颊,缓缓看向北乡夫人,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冰冷的眸子让北乡看的心里突突跳。
她火更加大了,扬起手又要打她,但这次却被尔朱淳猛地捉住了手,冷笑道:“大娘就不怕父亲还存着疑心,派人在角落里监视着?你这几巴掌打下去,恐怕杨伯就白死了。”
“明明是你……”
北乡气的半死,但又觉得她说的道理,尔朱荣身『性』多疑,若不是杨伯是他信任之人,今日之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她确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想缩回手的时候,却发现尔朱淳力气很大,她不仅缩不回来,而且还被捏的很疼。
“明明是我什么?”
尔朱淳步步紧『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冷冷的双眸闪着寒光,竟让北乡心生惧意,仿佛在她面前矮了半个头,她声音如同鬼魅之音,“我是不是应该老老实实走进你跟杨伯走进的计划中被烧死?还是我被你打,也不能挡?”
积攒了十年的恨,在看到北乡脸上害怕的神『色』后,得到一丝毫痛快,但更多是内心的无奈与悲凉。
她跟母亲什么都不图,只想好好过完这一生,可北乡为什么偏偏非要她死……
北乡不敢相信她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心虚的晃动着双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尔朱淳冷冷一笑,心里却难过至极,“账房平白进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柴账,还有煤油,这些异常,还不够暴『露』你们的邪恶用心吗?我跟母亲只求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不想跟你玩这些把戏,请你不要再连累无辜了!”
说完这些话,尔朱淳从杨伯身旁缓缓走了过去,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北乡心中顿时一明,寒意涌上心头,没想到杨伯居然愚蠢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尔朱淳居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母亲,你没事吧?”怀玉刚刚也被尔朱淳给吓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走到北乡跟前。
“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母亲,看来她留不得啊!”英娥心里有些惧意,但说出的话,却是恶狠狠地。
"确实……不能留!”北乡『揉』着微红的手腕,脑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恨得浑身都在抖:“以后我们的计划必须要更谨慎才行,不除掉萧氏母女,我北乡誓不为人!”
皇宫中。
御医战战兢兢的跪在胡贵妃面前,她手边上,是从芽儿塞进太子寝宫的『药』包,胡贵妃抿了口茶,摇晃着手中的玉杯,红唇轻扯了起来,垂目瞧着御医,“查出这是什么了吗?”
御医点了点头,用袖子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道:“这是西域今年进贡狼蝎粉,与百合粉混合后是治疗刀伤的良『药』,但若是单独使用……”
“单独使用如何?”胡贵妃眼眸渐渐冷了起来,道:“说下去。”
“乃是剧毒!”御医滚了滚喉咙,因为不知道胡贵妃是如何想的,心里惶恐的不得了,生怕参与进后宫纷争,招来杀身之祸。
“哦?”胡贵妃勾唇一笑,握着杯子的手却紧的关节泛白,皇后这是想栽赃嫁祸给太子,断绝她最后一条生路啊,但她向来不会用人,不然此物也不会落在她手中。
胡贵妃不屑的挑眉,“这么一小包,能有多毒?”
“贵妃娘娘可别小看了它,它比鹤顶红还要毒上几倍,只要沾上半点,便回天乏术了……”
“那这便是好东西了。”一道清凉柔美的男声从里殿传了出来,胡贵妃抬眸见郑俨身着青『色』衣衫,脸『色』带着绝美的笑容挑帘而出,明明是男子却要比女子更加美艳动人,胡贵妃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软垫,柔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怎么,面首就不能出来透透气?”郑俨挑眉一笑,风情万种,撩人心弦。
胡贵妃宠着他,没有反驳,继续问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问,“这东西好在哪?”
郑俨神秘的笑了笑,伏在胡贵妃耳边低语,胡贵妃听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看他的眼神越发暧昧了起来,“知我者,郑俨也。”
郑俨娇媚一笑,这个笑容若是旁人肯定会觉得不伦不类,但在他脸上却显得得体倾城,熠熠生辉,比美人回眸一笑还要摄人心魄。
御医偷偷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敢抬的很高,却可以看见郑俨正握着胡贵妃的手,顿时吓得将头低了下来,惶恐不安道:“贵妃,既然已经查处皇后有陷害太子之意,那臣就将此『药』呈给皇上看了。”
他上前取『药』,但胡贵妃却忽然用两根手指捏着『药』包抢先拿起,视线从『药』包挪到御医头顶上,冷笑如冰。
“毒是要给皇上的,但不是给他看,而是下进翻过年正月十三日皇后递给皇上那碗祭天酒中。”
“娘娘,您是要……”御医惊的不敢往下说,弑君二字却憋在嗓子眼里。
“错。不是本宫。”胡贵妃眼眸中略过阴森森的光,“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