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菁华琉璃盏花瓶?”英娥疑『惑』的嘟囔了一句,大约是觉得名字好听,怀玉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动神『色』的瞥了英娥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把局面交给母亲控制。
尔朱淳冷冷一笑,将两姐妹的互动尽收眼底,果不其然,这个花瓶根本就是凭空虚构的,不然以北乡对她们的宠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哦,是吗?”尔朱荣也来了兴趣,直接对北乡夫人身边的秋叶道:“去夫人房中,将那对瓶子取来,我瞧瞧是不是否有淳儿说的那般好。”
“这……”秋叶愣了下,眼神在尔朱荣跟北乡夫人两人身上打转,很想说好像没见过这对瓶子,但北乡这时却撇过来一个寒光凌凌的眼神,她匆匆点了点头朝外头走去,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为她不仅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到哪去找?找不到回来又得挨骂,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慢着!”北乡夫人忽然开口,秋叶连忙停住,在原地转过身等候北乡吩咐,心里升起几分小庆幸。
众人都朝北乡看了过去,她将手中棋子放下,起身走到尔朱荣面前,将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扮演的栩栩如生,温柔道,“最近因为你回来,我让下人多买了些摆设替换旧的,我怕秋叶找不着在哪,我帮忙去寻寻。”
尔朱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让她去去便回。
北乡夫人走到尔朱淳身边时,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若不是尔朱荣在,她一巴掌早就朝她脸上招呼过去,这个死丫头,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居然敢在尔朱荣面前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原本因为要杨伯实施计划的那点愧『色』,顿时烟消云散,她眼眸充斥着怒火,挺着直直的腰板高傲的走了出去。
“夫人,咱们府中有那个什么菁华什么瓶的吗?”偏偏秋叶不够眼力劲,还傻傻问出口。
“没有,我也得给将军变一个出来!”北乡气的胸口起伏,脑子里飞速运转,想拿别的瓶子来滥竽充数,问道:“去年杨夫人送的那对连理枝镶玉瓶,还在吗?”
秋叶想了想,摇头,“李夫人过寿时,夫人不是将那对瓶子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北乡猛地站住,秋叶躲闪不及,一头撞到她后背上,北乡转过身子,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怒视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秋叶被她一惊一乍吓得半死,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当时……您说让大小姐做主,筹备李夫人的礼单,所以……”
“糟了!”北乡脸『色』骤变,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乎刚刚被人从手中抽走,连忙再问,“还有其他对瓶吗?”
“没……了。”秋叶就算再愚笨,此刻也知道发生了何事,硬着头皮道:“剩下的都是单的……夫人,要不我现在出去买一对回来?”
“来不及了!”
北乡心一凉,若此刻她拿不出来对瓶,那就等同告诉夫君她为了撒谎,故意让杨伯在账目中做假账,虚构了很多不曾买过的物件,一旦这件事情闹大,那夫君必将会彻查账目,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的!到时候她颜面何存,如何在夫君面前立足!
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将尔朱淳剥皮拆骨!以解心头只恨!
……
屋内,尔朱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幽幽的闪动了一下,隐隐觉得北乡夫人不会坐以待毙,肯定已经想好了法子应付她,不然不会这么快便答应了,但见招拆招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怀玉,英娥,淳儿,你们在萧先生龚月阁可曾学过棋?陪我下一盘如何?”尔朱淳回过来神来时,父亲已经坐回原位,宽厚的大手拿起棋钵,正准备将与北乡下的残棋收了。
“好。”尔朱淳换上乖巧的笑容,坐到父亲身边。
“父亲,等等,母亲接下来的半局棋,不如让淳儿妹妹试试,看看能否扭转乾坤。”怀玉忽然出声,尔朱荣的手悬在半空中,怀玉目光柔和的看向尔朱淳,如同看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但眼底却是冰冷一片,“萧先生一直说妹妹棋艺高超,不如在父亲面前小『露』一手?”
说是半局棋,实际上已经胜负已定了,明眼人一看便知北乡所执的黑棋已经被白棋以压倒『性』的趋势牢牢锁死了。
“正好都是现成的,淳儿你就不要跟父亲客气了。”英娥显然也看出了名堂,故意赶鸭子上架,还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将她从怀玉身边拉起,压她坐在北乡的位置上。
心里想的却是,下吧,下吧,待会看你输了,丢不丢脸!
尔朱荣慈爱的看着三个女儿,站在他的角度,自然察觉不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尔朱淳淡淡看了一眼棋局,猛地一瞧,确实是死局已定,但细细看下去却还有一线生机,她没有把握赢,但也不怕输,于是笑着说:“那淳儿就献丑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刻意。”尔朱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笑意,提醒道:“该你了。”
纤纤玉指拿起棋子,尔朱淳反其道而行,第一子下的便放弃了左下角一小片黑棋,让三人皆愣了下,尔朱荣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双眸闪闪发亮,好似已经看到了路线,但他再看棋盘,并未有什么活路,见识过规规矩矩的棋风,倒是觉得她这么特立独行的率『性』很对他胃口。
尔朱荣白棋一落,右下角拳头般的黑棋也全部困死,看到这里,怀玉跟英娥皆以为败局已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一人一子,黑棋却绝处逢生,原本只打算跟女儿随便玩玩的尔朱荣也不由认真了起来,但经过激烈的博弈后,黑棋最终以一子之差胜出!
“父亲,谦让了。”尔朱淳柔柔一笑盖上钵盖,尔朱荣却愣在其中,久久没回过神来。
尔朱淳起身朝父亲行礼,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赢棋而得意兴奋的神『色』,仿佛刚刚只是喝了一杯茶那么简单。
但怀玉,英娥却都愣住了,实在无法相信她居然可以绝处逢生。
明明……黑棋必死无疑啊!
眼睁睁看她一步步走下去,她的狠,她的决绝,她的果断干脆,叫人暗暗心惊。
尔朱荣止不住想,他这个女儿若是上战场厮杀,必然是一位出『色』的将军!
“淳儿你这棋艺真是高超,连为父都甘拜下风,好!”尔朱荣连说了好几好,爽朗的笑声通过紧闭的房门,传到正走在外面走廊上的北乡耳朵里。
让她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还是夫君回来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不禁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推门而入,正好看见尔朱淳从她方才坐过的位子上走下来,而棋盘中黑棋已经胜出,联想到花瓶一事,她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脸颊因为牙关紧咬而经绷着。
“夫君,不好了……”北乡顷刻间换上惊慌的表情,迈着急急地步伐走进来,一语惊人道:“菁华琉璃盏花瓶被人偷了……”
尔朱淳脸上漏出诧异的表情,仿佛被吓了一跳,心里却在冷笑,按照北乡夫人接下来的套路,恐怕会是带着人浩浩汤汤的搜索各个屋子,最终在她屋子里找到了丢失的物件,然后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那些招了,父亲若是对她失望,定会责怪母亲管教不严,从此冷落西苑,北乡便能专宠了。
可账单上那么多物件,没了一个菁华琉璃盏花瓶,剩下那些,她倒是要看看北乡怎么编下去。
“被偷了?”尔朱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眸光闪烁着寒光,严肃道:“你确定你都找了吗?”
“我将房中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都没找到,不仅菁华琉璃盏花瓶被盗了,连我新买的牡丹闭月簪子,血玉鎏金玉佩,兴山流域屏风……”
北乡夫人将一件件物品道出,恰好都是她今日在账目上看到的,看样子,北乡夫人是打算借着有小偷一事,让那些凭空出现的东西,再凭空消失。
“……都被偷了。”北乡夫人滔滔不绝的将物品终于说完,拉着尔朱荣的手,眼中满是恐惧,“夫君,这可怎么办啊,府中肯定是被人给盯上了……”
反正尔朱淳已经查处账目有鬼,那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将这些虚构的物件通通说被盗了,反正当时尔朱荣并未回来,她说丢了,那就是丢了,谁有证据说半个不字?
尔朱淳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着她的说法继续往下讲:“这些物件加起来,大约有百余斤,能装一辆大马车了,看来是团伙作案,父亲,这些贼人视我们尔朱府犹如无人之地,几次三番进来偷窃,一定要将事情要彻查!不如让秋叶姐姐去官府报案,让他们来查吧。”
既然北乡夫人想要闹大,那她就随她的愿,将这件事情有多大闹多大。
一听这话,北乡冷若冰霜的眸子如刀子飞了过来!
“不可能。”尔朱荣哪有那么好骗的,很快发生事有蹊跷,“府中侍卫过百,花瓶,屏风都是大物件,那些人是如何偷走的?会不会是府中人做的?”
北乡自然没有那么傻,编说这些大物件,但偏偏杨伯往账目中加的便是这些,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越圆越大,“这也说不准……”
“大娘。”尔朱淳眸中流光闪动,徐徐问道:“不知这些物件是不是都是在淮湘坊买的?”
北乡夫人不知她为何这么说,但府中所有物件,确实只在淮湘坊买,稍微一查便知,点头道:“是。”
“那这样吧……既然东西丢了,要么还在府中,要么便是真的被偷了流进黑市。”尔朱淳声音钏钏,将众人的心也拿捏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北乡继续说,“这些东西,肯定是杨伯带人去淮湘坊买的,不如叫杨伯等人画一幅大概的样式图,下人们不管是在府内府外找起来也好有个方向。”
“不行!”
北乡心里一谎,这些本就是凭空出现的东西,杨伯那边人多嘴杂,要是把真相『逼』问了出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尽管心『乱』如麻,北乡依旧摆出一副考虑周全的模样:“淳儿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下人们粗苯,那些物件花纹繁琐,他们哪会记得这些。”
“也是……”见尔朱淳若有所思,北乡松了口气,殊不知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北乡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便听见她说,“既然下人们记不住,那就派天光哥哥去淮湘坊问那里的伙计,要一张图稿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