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换了身衣服后,荀幽便随同张让一并离开了吉运客栈。
一行人越过巍峨高耸的朱雀门,荀幽又在北宫里跨过远甚太学中的无数弯弯绕绕,他这才被张让领着来到平日里灵帝经常待的崇德殿前。
荀幽其实还挺佩服身边这位张常侍的,先不说将这偌大一座洛阳城的各种弯绕地形熟记于心,俗话有言伴君如伴虎,这张让不仅安稳地侍奉了桓灵二帝,日后更是能让灵帝称其一声‘阿父’。
让一名皇帝称一个太监为‘阿父’,即便刘宏昏庸的臭名流传了上千年,却也足够证明张让的本事。
“陛下,老奴已为陛下将荀小先生带来了。”崇德殿外,张让把头埋得很低,屈身恭敬道。
“荀小先生快快进来,朕可等你太久了。”尽管还没见到荀幽,刘宏那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悦,足见他已经为北宫之事头疼许久了。
这一世头一回见到皇帝,饶是荀幽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是不免有些忐忑。
就算后世史书再怎么去贬低刘宏,再如何去批判这位东汉倒数第三任皇帝,却也不改如今的刘宏就是天下之主的事实。
掌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汉灵帝,即便荀幽心底再如何不看好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帝,面子上,作为臣子的礼节肯定是不会少的。
“颍川荀幽,见过陛下!”荀幽两手插在袖口里,举手及额,躬身作了一揖。
“无需多礼,崇德殿并无外人,小先生不必这般拘谨。”刘宏十分大气地让荀幽平身后,他则是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名传洛阳的颍川贵子,“荀小先生可是生得一表人才,相貌仪态颇有颍川名士之风!”
刘宏并不吝啬他的夸赞,在看了皇甫嵩、朱儁还有卢植他们几人送来的前线战报后,了解到眼前荀幽在辗转于各州战场的作为,他便愈发看好眼前的士子。
“陛下过誉了!”荀幽谦虚了一嘴,接着同样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位大汉朝如今的天子。
有别于天下其他人,这就是刘宏给荀幽的第一眼感受。
嗯,龙气浓郁,满身的天子气息,不愧是一朝主君。
然而望见刘宏双眸里游荡的五爪真龙,瞧见那条盘龙颓废的模样,荀幽却是心中一阵吐槽。
他很想说,“有没有搞错啊陛下,一国之运洗涤的五爪真龙守护灵,就被你祸祸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大汉朝在你手里这么多灾多难。”
但是为了照顾到自己的小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注定只能藏在心里。
其实想想也知道,沉迷后宫美色,醉心方士炼制的金石丹药,灵帝的这些个坏习惯,朝中百官又有几个真的不清楚?
刘宏即位多年,那些个朝中肱骨大臣时至今日却渐渐闭口不言,不过是早就对陛下戒不了这些陋习心知肚明,已经渐渐放弃罢了。
荀幽与刘宏非亲非故,同这位活不过五年的陛下,他也没打算留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多嘴,徒增麻烦罢了。
“陛下唤我入宫,想必肯定有要事吧。若力所能及,在下定为陛下分忧!”既然都来到了这座崇德殿,荀幽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以为刘宏只是来喊他喝茶寒暄,干脆直言道。
“朝中臣子大多嘴皮子厉害得紧,真要问他们有什么打算只会在那绕着几句大道理喋喋不休,朕每每都对那样嘈杂的早朝讨厌得紧。”刘宏示意荀幽落座后,拿起茶杯抱怨了一嘴,他接着望向荀幽,满怀期待道:“朝中臣子若都如荀小先生般有能力,又有替朕分忧的决心,朕也不会最近半年经常动怒了。”
仿佛终于看到了解决北宫妖异的希望曙光,刘宏抓着荀幽的手,就开始介绍起北宫的祸端。
“大概是去年年关,朕那时起觉得身体每况愈下,过往朕从未染过风寒,然而去年冬日,却反反复复染了数次。”
“如果仅仅是这样,朕肯定不觉得有什么,生老病死诸事,人之常情,朕逃不脱实属正常。”
“可怪就怪在自那时起,每逢夜里,北宫中总有婢女太监经常能听到奇怪的嘶嘶声,更兼之宫中已经有不少人瞧见了妖怪的恐怖虚影。就算没出人命,但闹得北宫人心惶惶,朕不得不请天下有名的道人方士来宫中替朕查探查探那源头祸根。”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妖物本事太强,太过狡诈,还是那些个道人方士水平不行,只会些糊弄人的把戏,反正自北宫出现怪象一年以来,迟迟没有找到背后的妖怪,属实让朕忧心不已。”
“恰好不久前听闻黄巾战场上,荀小先生降妖伏鬼的本事,朕便打算请荀小先生来替朕诛除北宫祸乱的妖孽!”
听着刘宏口中的描述,荀幽没来由地瞥了眼崇德殿殿外,那位老实站在一旁的张常侍。
该说不说,这主仆的遭遇怎么这么像啊,都是被妖鬼之物扰乱,不得清宁,这次该不会是刘宏家的小子惹出的祸端吧?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现在那位未来的少帝刘辩,怎么着也才十一二岁,而且他也不信自幼住在这洛阳深宫里,那几位皇子能惹到这种影响遍及北宫的大麻烦。
“但凭陛下口中的言语,恕幽实在无法立刻下断言,刚才从朱雀门一路绕来崇德殿的路上,实话实说,我并未感受到妖气,至少白日那家伙并没有透露气息。”这一点,荀幽不觉得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托白泽灵主之福,他对妖气的异常的敏锐,既然方才他在北宫里游荡了这么一小圈,至少证明了那头藏头露尾的妖孽白日里并不愿意露出身形气息。
感受到荀幽身上所散发出的精神力,刘宏对眼前士子的专业性还是异常满意的。
他拍了拍荀幽的肩膀,送出了个鼓励的眼神道:“朕会吩咐好张常侍在宫中给荀小先生准备一处落脚地方的,在北宫里,朕绝对不会亏待荀小先生,朕只希望小先生你能尽快查明北宫妖气弥漫的真相,千万别让朕再失望了!”
瞧见刘宏的动作,荀幽略显无奈,不得不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恭声道:“既是陛下所托,幽定会全力以赴!”
“嗯,如此朕也就放心了!”交代完荀幽后,刘宏立刻吩咐起殿外,“张让?张让!”
“老奴在,老奴在!”张让急匆匆地推开崇德殿的大门,扶了扶他的貂尾大冠,低下头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带着荀小先生熟悉熟悉北宫,给他寻一处暂时的住所!”刘宏紧了紧他的冕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崇德殿。
“陛下!陛下!那您?”张让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朕去永安宫,许久未见何后,还怪想念的!”背对着荀幽还有张让的刘宏,他的嘴角勾起,脑海里浮现出那位皇后雍容华贵的模样。
他的这第二位皇后,母仪天下是真,床笫放浪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