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位崆峒山道胤真人的邂逅,荀幽很意外,不过天底下有他这种扶危济困的道人,足以算得上一件幸事。
倘使未来能见见那位少居天柱山的乌角先生左慈就更好了,荀幽还挺想知道在这样一座妖鬼乱世里,那位乌角先生的本事又能到怎样一种地步。
不过大清早刚起来,荀幽很快便把这些念头一一排掉,他做好每日习剑的功课,坐在客栈堂里喝着稀粥,脑海中却浮想的是道胤真人身旁的那位小姑娘。
红魄?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是貂蝉了。
荀幽不知道红魄未来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成为王允的义女,不过他不是很想看那个小姑娘成为美人计的关键,不得不周旋于董吕二人之间。
“希望能从根源上解决吧!”荀幽长叹一声。
坐在他身旁的郭嘉,则是一脸不解地看向叹息的友人,心思玲珑的他自然从清早就看出了荀幽不对劲的地方。
习剑的时候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更不用说现在溢于言表的叹息了。
“怎么着了荀小先生?”郭嘉咬了口饼子,他刻意用出这个称谓,打趣道:“该不会因为昨天道胤真人身边那位小道长辗转反侧了一夜吧?不过倒也不怪你,那姑娘确实生得水灵,险险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
注意到荀幽陡然间皱起的眉头,郭嘉赶忙放下手里的长箸,拍着胸膛正色道:“你放心荀幽,别把我郭奉孝看轻了,你看上的女人,我肯定不会动歪心思的。”
荀幽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饼子堵进郭嘉的嘴巴里,“去去去,暖香楼去多了,下场就是这样,我看是得和主公商量商量限制你成天去那个销金窝的次数了,成天有事没事就去找主公要钱不干正事,花钱为一时欢愉给日后买罪受,你可真是个天才呀。”
郭嘉闻言顿时眉间一紧,狠狠扯下一大口饼子,紧张兮兮地盯着荀幽,“你这人可不准说话不算话!”
他接着瞅了眼客人寥寥的厅堂,伸手掩嘴,将声音压低道:“当初我替你去打通张让那边的关系,你答应好的让我逍遥无拘,这才几天就打算食言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难道打算反悔不成?”
“再说了,什么叫成天有事没事找主公要钱不干正事,暖香楼里的客人鱼龙混杂,在洛阳是出了名的消息流通的地,你当我在那儿出就成天是找那些美丽姐姐聊天的吗?”
荀幽打断了友人的话,“难道不是吗?”
他有些心累地揉了揉眉头,自己这才恐吓性地警告一嘴,郭嘉这人直接回了他三四句,这不是做贼心虚后,拼命找理由借口掩饰自己的行为又是什么?
眼见荀幽一副不信任的样子,郭嘉气愤道:“你你你,平日里装得一副深思老成的模样,怎么偏偏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这几日在暖香楼,我可是和那袁家兄弟还有曹操都混了个脸熟,你还真以为我去暖香楼只是耽于美色,贪玩享乐的啊?”
荀幽耸了耸肩,不打算继续和友人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你郭奉孝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能和曹阿瞒臭味相投,如果这辈子没有我,你还不是个早死的命?
荀幽撇撇嘴,正打算上楼拉着婢女十一继续逛逛洛阳,这成日眼巴着皇甫嵩讨逆班师的日子无聊极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闲逛洛阳,欣赏京师景色的同时,看看能否碰上几个有趣的家伙,趁早忽悠来了。
但是今日很不凑巧,荀幽闲逛的计划注定要泡汤了。
还不等他走上二楼,吉运客栈外的嘈杂动静顿时让荀幽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他趴在栏杆上低头望去,正巧看到那着一身常侍官服的张让在一众谄媚小太监的拥簇下走入了客栈里。
“诶呀,张常侍,张常侍,您老人家怎么亲临小店?敢问这阵仗是?”原本撑着脑袋正在打瞌睡的掌柜瞧见了张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事,赶忙点头哈腰地躬身在张让身边。
张让斜瞥了那掌柜一眼,挥了挥那干皱的手掌,用那股尖锐的嗓音开口道:“放心,与你这小店无关。只不过是陛下想请个你这小店的住客,进宫面圣罢了。”
那稍显臃肿的掌柜闻言,终于吃下了定心丸,长舒一口气。
不过下一刻,他又重新恢复起点头哈腰的模样,与张让恭敬道:“敢问陛下要请何人,小的这就与张常侍去寻他。”
张让一脸不耐烦地甩甩手,完全没有半点理会客栈掌柜的打算,从进客栈的第一眼,他就瞥到了厅堂里那个正喝着稀粥的小家伙。
郭嘉?他记得是叫这个名,小小年纪就能代表那个刘备拿千金来贿赂自己,张让自问对这小子还有些印象。
“小先生还记得我不?”张让挥退了那群手下,并不顾忌地坐到郭嘉身边。
“大名鼎鼎的张常侍,嘉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怎么,张常侍今日携陛下旨意而来,莫不是请嘉进宫?”与深宫里的那位陛下素不相识,自己几斤几两,郭嘉还是心里有数的。
但即便知道不是自己,却并不妨碍郭嘉幽默的打趣。
“呵呵,郭小先生天资聪颖,日后若是好生钻研经文,肯定会有面见陛下的那天。”待在皇帝身边久了,张让说话处事自然深谙圆滑之道,以不得罪人为先。至少,对这伙家伙,他是这么想的,于是笑着挥动袖袍,抬起头对视荀幽道:“这次,陛下听闻荀小先生来洛阳已有一些日子,特邀荀小先生进宫寒暄寒暄!”
荀幽扶着额头,略感头疼,但是面上他仍是表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让张常侍可在客栈外等候片刻,他稍作整理一番便来。
当日在张让府邸,他曾听那位宦官透露,洛阳北宫中妖气弥漫,不太平已久,如今看来,灵帝急急忙忙地请自己入宫,多半就是为了此事。
“安分些林姑娘,还有你家小子,我就曾经因为一时的痛快替朋友出气吃过大亏,你们可别重蹈我的覆辙了,现在下去对那个阉人做出点什么,只会给不群添麻烦!”
听见里屋传出的争吵,荀幽推开了典韦的房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恶来?”
当然,不用典韦多说,在看见从虎皮裙中窜出的林音母子,并且看到那张牙舞爪的林安之后,他便大抵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荀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去央求林音母子。
于是他同眼前这位身世凄惨的女孩保证道:“张让并非杀死你的元凶,不过身上沾了些张奉的气味罢了。我与你保证,离开洛阳前,就算像太学那次亲自出手一样,离开洛阳前,我肯定会替姑娘你出了这口恶气的!”
林音安抚着怀中的林安,与荀幽歉意一笑,“妾身自然相信恩公的承诺,相信恩公不会食言。但是幼子年幼身亡,出于本能有些胡闹,还请恩公与典壮士见谅!”
林音完全没有半点无理取闹的模样,甚至在当初得知林珂身死,她褪去了那一身血衣后,如今身上甚至连厉鬼的影子也很难看见了。
荀幽很是欣慰地点点头,他接着看向典韦,招呼道:“恶来你不是挺想去教训教训那个杨冀吗?正好待会我要进宫面圣,你闲来无事,今夜便穿着虎皮裙去杨府走一遭呗,反正林安闹腾得很,干脆让他去捉弄捉弄那个纨绔,洛阳这些个世家子弟的嚣张气焰,是该好好杀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