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若是当初肯下苦功夫用心钻研,何至于年近而立依旧碌碌无为啊?”酒过三巡的卢植已经有些微醺,不过他看上去仍旧很清醒,看了眼最近越来越器重的弟子,哀叹道。
“唉——当初悔不听卢师言,不过如今得以结识诸位兄弟,还有不群奉孝等一众贤人,备以为,这个年纪开始建功立业,倒也不算晚。”刘备顺着卢植的话先是叹了口气,旋即环望了眼在场的众人,顶着一双炯炯的目光,神采飞扬道。
卢植拂袖轻挥,看见座下的弟子,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年少的自己,他举杯起身,难得失了儒生的作态,畅怀道:“不错,不错,我卢子干的弟子便该有如此豪气,现在来看,你与伯圭倒是更适合醉心于沙场,替我大汉征战四方,过去是我没有因材施教!”
卢植接着扭头,看向荀幽与郭嘉二人的方向,嘴角藏不住笑意道:“你二人天生妖孽,这满身的才气与暗藏的志向只怕整座洛阳都无人有信心来雕琢这么两块上好的璞玉,不过真不知是该说我运气好还是背,虽然被太学中的无妄之灾牵连,但能碰上个难得一见的儒生,将其收为弟子,也算幸事一桩了。”
“哦?”郭嘉闻言,放下了酒杯,难得起了兴趣,“嘉倒是很好奇,能令卢中郎起兴趣的儒生,一定是个天资横溢的家伙吧。”
“比不上不群与奉孝。”对身前的二人,卢植完全不吝啬于他的赞美,“但那孩子很对我的胃口,或许鲁国的那位孔文举与他也会相谈甚欢,在日渐变得功利的太学中,那孩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儒生了。”
“扶风崔望,你们两个兴许可以记着这个名字,作为我卢子干的学生,那孩子日后肯定会名扬天下的。”年逾半百的卢植豪爽地拖着酒杯,想起那位前些日子在太学中碰上的儒生,脸上便不自觉地洋溢起了笑容。
“恭贺卢师再收一贵徒,日后若是有幸,定要与伯圭兄一同找那位小师弟好好聊上一聊。”刘备亦捧着酒杯,脸上笑意不减。
随后,恭贺声此起彼伏,尽管在场众人都没见过那位扶风崔望,但能得当得当世大儒的青睐,他的本事不用多说。
当然,这在场的众人,荀幽是被排除在外的。
想到太学中那位同住一宿的家伙,曾经在太学中满腔热血却郁郁不得志的他如今终于得以拜入名师门下,荀幽是由衷地替他开心。
“我相信你,崔兄,替心上人捎一片千金楠木,这会是个好的开始!”荀幽的嘴角泛着笑意,暗自在心里恭祝了一番那位萍水相逢的儒生。
他日若是有缘再相逢,荀幽希望他们都能完成彼此心中的梦想,带着志得意满的表情,不论天下大事,只聊家长里短,那一定会是场很有意思的重逢,他很期待。
一场酒喝到了二更天还不见消停,卢植与刘备又畅谈了一番征战黄巾时领军的趣事后,便把话题很是自然地过渡到了前些日子太学中的那件事上。
但是因为荀幽在来之前早就各自交代了下去,所以他与郭嘉在回复卢植的时候,应答得体得很,丝毫看不出他作为行凶者,有半点心虚。
卢植见两人对太学凶案都没有头绪后,也就作罢,没再继续谈论这件不快的事,继续招呼着众人饮酒吃肉。
因为身处卢植府邸,关羽典韦都没有刻意拿气势驱散酒气,所以最后卢植宴请的厅房内,众人横七竖八地醉倒一地,最后全都是由卢植的家仆一一送去客房里歇息。
重生以来,荀幽头一次喝得这样疯狂,第二天,他直至日上三竿以后,这才揉着昏昏沉沉仿佛灌了铅一般的脑袋,从客房里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主公,关二哥,还有恶来,你们早啊!”甫一出门,荀幽便看到刘备关羽正坐在客房外的枣树下,他抓了把松散的头发,打招呼道。
“呵呵,不群倒是歇息得不错,比奉孝起得早些。”难得看见荀幽的邋遢模样,关羽眯着眼睛扬起嘴角,忍不住打趣道。
“快去洗漱吧不群,待会与卢师告别的时候,一身酒气的可不礼貌。”刘备指了指荀幽的模样,提醒道,他心知最近卢师公务繁忙,也不打算继续在府上叨扰下去。
听了刘备的话,荀幽闻了闻自己的衣衫,有些嫌弃地甩了甩。
他随即立刻去把尚有些犯懵的郭嘉拉了起来,可不能因为那个好酒嗜睡的家伙延误了他们的行程。
午间又在卢植府上吃了点餐食后,刘备这才带着冲干洗净的荀幽郭嘉以及其余众人与卢植拜别离府。
看着弟子麾下一行的背影,卢植拿着卷竹简站在府外,目送他们离去。
低头望向竹简上的文字,这位海内大儒目光紧锁,神色里流露着不解。
“是你吗?虽然字体不同,竹简上的文字飘逸洒脱,但太学中那十六字诛心之语分明与这竹简上的文字气质相合。”
“主动离开荀氏,助玄德平讨逆贼,于太学中当众行凶,荀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卢植紧紧握住那卷《三略》的副本喃喃自语。
他的附近,迸射而出的铁竹气势压得那些仆人婢女纷纷低下头不敢深思。
卢植觉得能在太学里当众行凶,并且事后杳无音信,荀幽犯案的可能十有八九。
可他同时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他不理解为何那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会干出这种事。
“当真与那十六字有关吗?”卢植暗自思量着,他接着摇摇头,感叹道:“还是改天再去找他当面谈谈吧,回京多日又被太学之事左右,倒是忘记那位向我行贿的黄门左丰了。”
“阉人行贿,坏我大汉之风,欲败坏我清廉名声,我卢子干可不是什么善与之人!”
……
在卢植怒气冲冲地回府,准备去书信检举那位黄门左丰的时候,荀幽他们的马车前,却有位双手抱剑在胸,浑身着束身黑袍的家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上可有襄阳徐奇?”那人张开嘴询问道,他像是丝毫不在意关羽典韦两人隐隐散发的气势,完全没有半点闪身的打算。
“车上只有我大哥与士子二名,哪里有什么襄阳徐奇。你又是何人,因故拦住我等去路?”关羽半眯着凤眼,打量着眼前来者不善的剑客,他驻马停步,反问那剑客一嘴。
剑客顶着一嘴的胡茬,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他胸前不凡的剑鞘上,微笑道:
“专护洛阳安危,除暴安良,京师虎贲将军,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