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荀幽那天在太学里掀出了这么一番动静后,一连数日,闹得洛阳城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时常可以看见身着重甲的虎贲禁军来往洛阳城内外,城中百姓对此免不了议论纷纷。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荀幽,他住在吉运客栈里,除却每日惯例的晨起习剑外,便是一个人在房间中涂写谋划着未来的安排,倘若一天得空,兴许还会带着婢女出去逛逛街什么的,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这名尚未及冠的年轻士子竟能背地里将洛阳搅得满城风雨。
“不群!不群!”
清晨,荀幽才刚从楼下习剑回房,换了身衣服清爽地推开门后,他陡然间听到有一阵许久未听的声音喊住了自己。
“翼德兄?可算出来了啊,如何?这么些天,学到了些什么?”荀幽挤眉弄眼地打趣着张飞,然而,看着身旁这位蓬头垢面,已经不成人样的翼德兄,他猛然捂着自己的衣袖,嫌弃道:“呕——什么味儿啊一股酸臭,翼德兄你还是快去洗洗吧,你要是再留着这味道在客栈里多住上几天,你那间屋子铁定会被腌入味,说不准咱们走的时候,店家要多收一份钱呢。”
“去去去,你这小子,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些味道怎么了。”张飞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体却实诚得很,背过身子偷偷闻了闻,也皱起眉头地转了过来,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好像味道是大了点,那个,俺待会就去洗洗……”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荀幽撇撇嘴道,很想看看眼前的黑脸汉子到底打算鼓捣些什么。
不过荀幽不知道的是,今日可并非张飞找他,独自留守客栈,张飞不过是个可怜兮兮的传话的家伙。
“那个大哥他今日要去拜访卢中郎,二哥还有典韦那厮现在都已经在客栈外候着准备给卢中郎的拜礼了,刚才因为他们没找着练剑的你,所以让俺老张见了你后通知一声,让你还有奉孝一起去客栈外寻他们。”张飞瞅了眼浑身白净,衣衫整洁的荀幽,这才后知后觉地痛惜道:“我当大哥他干嘛不带着俺老张一起呢,原来是为了这。”
“那翼德,要不要我与不群等等你?”这时郭嘉也换好了一身新的衣衫,从屋中走出,几日习剑下来,他的身躯看上去壮实了一些,连衣服也贴身了许多。
“算了算了,你们读书人的寒暄,俺老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真不明白恶来他怎么偏偏要去自讨苦吃。还不如学俺老张洗个澡,回房继续啃那几卷兵书呢!”张飞叹息一声道,他把典韦当一个战壕的兄弟,偏偏那大块头不领情,那就不怪他偷偷去钻研兵书,准备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惊艳所有人了。
“我早就说过闭门造车是学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跟我们一起去沾染些大儒府邸的儒生气岂不是更好?”看见转身回屋的张飞,荀幽耸耸肩,略显无奈道。
“话说你为何放心翼德去看《三略》啊,云长熟读《春秋》,涉猎下倒是大有裨益,可翼德明明只粗浅学过些许的经文……”郭嘉敲着脑袋,对背后回屋的那位黑脸汉子可没有太多的信心。
“他主动去看的,我有什么办法?”荀幽摊开手,他可不背这口黑锅。不过既然张飞愿意耐着性子去读书,他当然不打算干涉,与好友笑道:“就算不为深究,能磨磨翼德兄的性子也是不错的。”
客栈的楼梯上,荀幽看着一脸不放心的郭嘉,招手道:“走吧,别让主公等久了,翼德兄要是真在书上遇到麻烦,会来询问你我的!”
……
洛阳城,卢植府外,刘备荀幽郭嘉三人分别从马车中走下。
作为刘备的老师,他们这次来可没两手空空。
因为太学的事给那位大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荀幽为了聊表歉意,特意在前夜与昨夜,手抄了份《黄石公三略》的副本,打算将此物赠给那位大儒。
在这个书籍并不流通的年代,荀幽觉得对一位儒生而言,这份礼还算过得去。
“玄德啊玄德,不是派下人告知你人来了就行,无需带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也知我素来不喜这番做派。”卢植训斥了刘备一嘴,他顶着张憔悴的脸,看样子便知最近太学里出的那档子事将他折磨得不轻,可尽管如此,他仍是亲自来到府外迎接这位弟子,足见广县战场上对这名弟子改观了不少。
“卢师见谅,外面带的布匹还有猪羊肉不过是尽一名弟子最基本的心意,卢师你也知我父早亡,而不群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备视卢师如父,带些拜礼看望父亲也是应该的吧。”刘备笑盈盈道,他往后使了个眼色,关羽典韦立刻会意,带着周仓裴元绍,还有章风在内的几名义勇兵同卢府的奴仆一起卸下拜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卢植嘴里咀嚼着这句话,他欣赏地看向弟子身旁的荀幽,一扫多日的阴霾,畅怀笑道:“当真可期呐不群,我卢子干若是本事再大上些,真想收你做弟子,只可惜我无马师之才,教不了你太多啊!”
“卢中郎实在是折煞我了,幽不过会耍几分小聪明,决然是担不得如此盛誉的!”被当世大儒如此赤裸裸地盛赞,饶是荀幽也由不得一阵脸红。
为了缓解尴尬,他连忙将手里的三卷竹简递给卢植。
“这是?”看见手中的竹简,卢植先是一愣,不明白荀幽什么意思,但卢子干到底是卢子干,作为当世大儒,卢植随即瞳孔一缩,他只是粗瞥了眼《黄石公三略》,顿时便为这几卷兵书的内容所震惊。
“偶得的《黄石公三略》,特意抄录了副本赠予卢中郎,薄礼一份还请卢中郎收下。”荀幽笑呵呵道,卢植的这副表情在他意料之中,作为儒将,肯定会为这几卷兵书而疯狂的。
“薄礼?张子房得以运筹帷幄之中的关键,不群切勿自谦了,这三卷书,价值更比千金。”卢植喜不自胜道,这小老头交代下人好生将这三卷兵书送入自己的书房,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夜要秉烛钻研这古书《三略》。
至于今日?今日他要与徒儿兼义子来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庆祝他们于广宗一役大胜黄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