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黄汉升
此时此刻,猿啼谷外哪里还能见到漫天的血雾?
冰霜满身的血绒犼一脸心有余悸地收起它那一身的血绒,打着寒战,警惕地看向酿成眼前一切的始作俑者。
庆幸?震撼?还是惊惧?或许都有吧,血绒犼死死盯着荀幽的方向,饶是那个白泽灵主此刻正抱着必死的女人面露感伤,它也不敢放松警惕。
“甘宁、魏延,如果还能动弹的话就赶紧解决掉这东西,赶紧去涅阳找到张仲景好吗?每晚一刻,小淳的生机可能就得多丧一分了。”荀幽脸色苍白道。
凝冰决的威力固然恐怖,只不过刚刚的疯狂之举对他精神力的消耗同样也绝非旁人所能轻易想象。
之所以能做到几乎冰封住一小段淯水,将宛城以南尽数冰封,除了他本身精神力储备足够以外,与之前应付于吉的时候就一直在积蓄精神力密不可分。
做出这样的壮举确实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但此刻的荀幽也没多好过,当然相比于他怀中呼吸渐渐都困难起来的蔡淳而言,这点苦楚算不得什么。
“魏某总算明白小先生为什么一改平日的作风,冒着得罪荆襄蔡氏的风险,也要带那个出身不俗的女人离开襄阳了。”魏延拖着遍布划痕血迹的身体,强行按住抖动不已的手,站到了甘宁的身旁道:“果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不比昭姬小姐来得差了。”
“以我大哥的眼光,他亲自找的嫂子怎么可能会差?当日将嫂子从蔡府劫出,我见她不哭不闹的镇静模样便知她不是一般的俗女子。”甘宁看向身前的血绒犼,目光陡然一冷,手腕突然发力,道:“魏文长,接下来可别留力什么的了,要是耽误了时辰,不尽早解决掉这头畜生还嫂子殒命的话,肯定会成为大哥一辈子执念的。”
“哼!”魏延冷哼了一声,只是眉头凝重不减,“你甘兴霸将魏某当成什么人了?只是这孽畜手段极其克制你我气血鼎盛,气势刚猛之人,在气势处处被掣肘的前提下,你我二人纵是联手也难以奈何得了它,这一点刚刚便已经证明了。”
魏延强迫自己安抚焦躁,冷静下来,过去文若先生的教诲一一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盯着血绒犼不断思考着破局之法,然而面对这头本事特异的凶兽,片刻后,却深感无力道:“若是云长卫卿在此,何至于让这孽畜如此猖狂,还是我等功夫的火候不到家,气势不足以压过它啊!”
两人与血绒犼你来我往之间,魏延感受到手中的镔铁环首刀渐渐变得沉重,一腔的气势却不得发挥,他与甘宁此刻憋屈无比。
陡然间,血绒犼一个闪身,那根似是淬火后钢铁般的尾巴重重甩在了甘宁的肩膀上,将其直接掀翻在地。
剧烈的痛楚涌上了甘宁的肩头,他身形不稳,撑着那柄弯刀跪倒在地。
“兴霸!”魏延忧心道。
然而分心在甘宁身上的他却没注意到血绒犼那一双利爪已然裹挟着呼啸风声,扑向他的喉脖。
当魏延的余光捕捉到侧方袭来的利爪,当他本能地想要提刀拦在自己身旁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这位壮士,战场之中分心可不是个好习惯,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浑厚且极富气力的嗓音蓦然响彻在猿啼谷外。
循着嗓音的源头,甘宁魏延几乎同时转头望向背后那道突然到访的陌生气势,那是个黑发渐白,精气神却没有半点老去痕迹的人。
只见他弯臂、搭弓,旋即箭矢瞄准了那头扑杀向魏延的大犬,一系列动作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浑然天成,仿佛那柄铁胎弓就像他身体一部分似的。
射箭的人也许身形算不上魁梧,但那副身躯足够称得上一句壮实,没有数十年如一日滴水功夫的打磨,是决然做不到那个地步的。
明明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然而中年壮士却没少去半点青年才有的狂放张扬,他将那把铁胎弓张拉如满月一般,足见他臂力之恐怖,不免令人咂舌。
“咻!”
那一箭破空而出,霎时间,似乎连空气都被箭矢裹挟的强劲所阻滞,猿啼谷外的气氛瞬间窒息起来。
甘宁魏延两人甚至脑袋都还没转过弯,来不及替那个中年汉子拍手叫好,就听到一阵尖锐透肉的声响,随即是血绒犼远甚先前的凄厉嘶嚎,比猿啼谷中猿猴的悲鸣来要得凄惨得多。
当魏延看到血绒犼被那一箭插入腹部随即硬生生地痛苦倒地,当他还在庆幸捡回半条命的时候,中年汉子第二根羽箭已然搭在那根反震不已的弓弦上。
这一箭的力道尤甚先前,弓弦重新被拉到一个夸张的弧度,颓然倒地的血绒犼来不及躲闪只能用一身的血绒射出无数凝实的血雾挡在身前,抵御那恐怖骇人的箭矢。
只是当听到空气中的乍响,当听到血绒犼尤甚先前的凄惨嚎叫,当看到前不久还耀武扬威的血绒犼此刻那一支后腿却血肉模糊,捂着肩膀的甘宁目瞪口呆,看向那位气势鼎盛的中年汉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当然这还没完,没等血绒犼惨叫的余音在猿啼谷散去,第三根羽箭已经疾射而出,电光火石的功夫,甘宁与魏延俱是看到一只徘徊在空中,开始长鸣的金翅大鹏。
那只展开双翼近两丈长的大鹏仿佛只是轻轻闪转了个身姿,随后轻松地没入了第三根羽箭中。
箭矢的铁箭头本就锋锐,再搭上承载金石锐利的大鹏铁喙会怎样?
“你……你是何人,安敢暗箭伤吾?”血绒犼已经没了先前的底气,却强装出一副作态依旧高高在上道。
然而不待它话音落下,迎接它只有讲不通道理的冷酷箭矢。
血绒犼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嘶鸣了,三根箭矢,第一支洞穿了它的腹部,搅烂了它的胃肠;第二支射在了它的后肢,径直扯断了它的腿骨;第三支更是险险要命,从它的左耳处自右眼位置贯穿而出,那张本就丑恶的犬脸如今血肉横飞,模糊了五官。
“老夫不过是个南阳籍籍无名的都伯而已,这次奉羊太守密令特来护送南阳的几位英雄离开荆州,老夫本名黄忠,字汉升。”黄忠将那张铁胎弓重新别在他的背后,抽出那把缺口不少的钝刀,气势益渐膨胀,缓缓走向那头奄奄一息的血绒犼,道:“与你说这么些话不过是念你还有些本事,浪费了这么些时间,也该尽早送你上路了。”
魏延见黄忠浑身上下气势毕露,忙开口阻止道:“黄都伯且慢,这孽畜一身血绒会抽离气势,万勿如此!”
黄忠与魏延笑了笑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气息微弱,掩饰那一闪而逝奸邪笑容的血绒犼,冷冷道:“那二位壮士年轻力壮,气血甚烈会着了你的道也是正常,可老夫如今的一身气血哪里还复年轻时的模样?”
“这一身老而弥醇的气势,就像一坛深埋地下多年的老酒,你这点道行也配下嘴?”
在血绒犼惊诧畏惧的目光下,黄忠提着那柄爱子赠与他的铁刀,不顾斑斑锈迹,不顾刀刃处缺口,他松动了一番筋骨后握刀沉沉砍在大犬的脖颈位置。
一刀既落,鲜血淋漓染红了黄忠的胡须面庞,天边夕阳的映衬下,更显他老当益壮的沧桑感。
“人……吾可……可与你商量,何必非得弄得你死我活?”血绒犼仿佛想起了多年以前面对那位满身龙气的帝王嬴政的战栗,它捡起了尘封多年的恐怖,不顾浑身上下的剧痛,用虚弱的嗓音求饶道。
“哼!放你一条狗命,由得你祸害我南阳百姓?”黄忠冷哼了一声,反问道。
一刀又一刀,那柄不再锋利的铁刀让血绒犼在临死前饱尝了近似凌迟般的痛楚折磨,它脖颈处的伤口随渐渐西落的太阳不断变深,直至那颗硕大头颅完全被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