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给康成先生找了个‘劣徒’
这间陆康拿来招待友人宅邸的主厅中,桥青神情有些尴尬,以至于他看身旁年轻士子的目光都有些闪躲。
老来得女的她对两位女儿的关心呵护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既然夫人没替他诞下个带把的小子,尽管有些失落,不过他仍是将一身的才情打算通通交授给女儿,这一点倒是与蔡邕颇为相似。
他将书画的本事交给大女儿桥冬,而将抚琴奏乐的本事悉数交给小女儿桥夏,本以为带着两位女儿来友人治所拜访不会出什么太大差池,可当听到有淫贼强闯打算对他两位女儿不利的时候,桥青实在是有些失态了。
“那个,吉乡候,老头子我有些心切,一时顶撞,还请吉乡候与魏壮士多多海涵。”桥青端起眼前的茶杯,朝着荀幽郑重道:“此处并无酒水,老头子权且以茶代酒,还望吉乡候大人有大量,勿要怪罪。”
遭了无妄之灾的荀幽先是瞟了一眼那待在陆康身旁,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的陆逊一眼,随即摆摆手,笑道:“桥公折煞小子了,爱女心切,伯喈先生亦是如此,小子深知桥公的感受,想必以后我要是有了女儿,说不准比桥公还心急呢。”
荀幽的一席话顿时让紧张的桥青松了口气,他对荀幽的名声亦是耳闻已久,陛下亲封的吉乡候,加上于黄巾战场上的种种,更别说如今的他还是那位大儒蔡伯喈的女婿。
桥青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在庐江的他也不会友人遍地,既然能解开梁子,他当然不想和这位潜力无限的年轻士子交恶了。
“哈哈,不群确实风度如传言一般翩翩,劣孙不堪,让二位多有误会,乃是我这个庐江太守的失职,是我这个爷爷做得失职啊。”陆康也自罚了杯茶水,代陆逊与荀幽还有桥青道了个歉。
悠扬的琴音重新响起,倒是让在场几人的心境也都祥和了几分。
闭眼品味了一番这青涩的琴音后,荀幽抿着茶水,与桥青夸赞道:“桥公好福气,一双女儿年少既已有此灵气,日后想必又是一对江东不世出的佳人,大桥擅书画,小桥擅抚琴,当真难得。”
桥青看着屋外,尽管目光温柔,但明眼人肯定看出了暗含的苦涩。
“唉,老头子我没个传承的子嗣,可既然得了一双女儿,那肯定得将一身才情悉数传授。”桥青接着看了荀幽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感叹道:“吉乡候哪里需要与老头子说这些话?江东人谁不清楚蔡伯喈那位女儿,诗书琴画俱是精通,相比于老头子我,公子能得蔡伯喈的认可,能得蔡小姐的芳心,这才是好福分啊。”
陆康也频频点头,出言附和道:“曾经去吴郡曾拜访过伯喈一次,当日虽然没见到他那位爱女,不过后院的美妙琴音确实让人难忘,与伯喈的琴音虽有迥异,但各有千秋。”
过去无数江东子弟不乏有亲自登门与蔡伯喈求娶他家爱女的,但这么多年下来,无一能抱得美人归,足见那位大儒的眼光不低。
所以当陆康听闻荀幽与那位蔡琰已有婚约之后才会震惊无比,可旋即一想到眼前的年轻士子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在那座德阳殿由陛下亲自封侯,能得到伯喈的青睐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对了,不群既才从吴郡拜访完伯喈,不北上经徐州回济南,何故绕道来我庐江?”陆康单手撑着下巴,奇怪道。
刚才的一番闲聊下来,他知道过去一年荀幽都跟着新进济南相刘玄德在济南治理一方,荀幽南下是为去提亲的他倒是不意外,然而西行来庐江他就有些不解了。
这事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去的隐私,于是荀幽便将当初与司空张温在洛阳相逢的遭遇,还有荆襄蔡氏如今打算将小女儿嫁给他为妻的一件件事都告诉了陆康。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那都是寻常事,不过一边是荆襄蔡氏,一边又是大儒蔡邕,早就年过半百的陆康看向荀幽的时候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幸灾乐祸道:“不群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加之过去一段时间声名鹊起,受欢迎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呵呵呵,季宁说得不错,若非两位小女年纪尚小,说不准老头子我都想认不群为女婿呢。”桥青抓着那一把伸出去的长须,此时看荀幽的眼神哪有刚才看淫贼的厌恶?早就被赞赏给填满了。
荀幽瞪了对面同陆逊窃窃私语,看上去相谈甚欢的魏延一眼,随即朝着座上了两位长辈,苦笑道:“陆太守还有桥公就别取笑我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儿女婚姻的决定所在,但是我自幼父母双亡,荀氏中独独说的上话的族兄也愿意听从我的意见,与昭姬过去在泰山有一番邂逅,但南郡的那位小姐我连面都没见过一次,与其日后当貌合神离的夫妻,还不如现在就尽早了却孽缘。”
在场的陆康与桥青都是从那个年纪走过来的人,俱是露出一副追忆的目光,荀幽的一番话免不了让他们回想起当初的那段青葱岁月,谁家的少年儿郎不曾想过美娇娘?
被陆康还有桥青牵着话题走,荀幽险险都忘记他来寻陆康原本的目的了。
赶忙将自己身上的话题制止,荀幽盯着那个又不安分起来的兔崽子,抬头看向座上的陆康道:“陆逊顽劣,济宁先生难道没有想过替孙儿找位德高望重的良师?”
一句话似乎直接戳中了陆康的心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如何没想过?只不过庐江境内寻的那些老师大多不入逊儿的眼,经不群这么一提醒,过些日子,我倒是能学那顾氏将逊儿送去与蔡伯喈为徒。”
陆康旋即侧过头,看着那个小动作不停的孙子,突然板起张脸道:“逊儿,蔡伯喈乃是当世大儒,眼界高不是件坏事,可要是没有自知之明,那爷爷到时候也没辙了。”
看着一贯疼爱自己爷爷头一次流露出这副语重心长的作态,自从记事以来就亲眼看见父亲离世后变得没心没肺的陆逊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默然无声,除了他自己以外应该没人知道他的心里作何想法。
“我想季宁先生也许要失望了,伯喈先生不日就将应玄德公之邀举家北上,在吴郡待的日子可能不会太久。”荀幽直接将挑明道。
“不群,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玄德的意思?”陆康眯起眼睛,像一头老狐狸的模样道。
最近一年,他听过不少青州济南传来的流言,如今又要将蔡伯喈请去济南,他觉得兴许过不了多久,那地方肯定会成为天下的焦点。
荀幽没直接回答陆康的问题,而是双手交叉撑在面前,缓缓道:“如果我说,我能让替陆逊向郑玄郑康成先生引荐,季宁先生怎么看,愿意将陆逊送去青州否?”
郑玄郑康成的名头,即便远隔诸州,对他的大儒之名也都如雷贯耳。
替兄长的孙子挑一名良师已经成为了陆康最近的心病,原本将陆逊送去与蔡邕为徒的想法泡汤后他都开始寻思着是不是要打听吴郡那边的名士来教导这个孙儿,不过眼下听到郑康成这个名头后,他顿时眼前一亮。
“不群没有开玩笑,当真是那位北海郑康成?”陆康惊呼道。
“玄德公的恩师卢尚书与康成先生多有交情,一来二去,我与主公在青州也曾拜访过康成先生,陆逊虽顽劣,不过天生玲珑,想来康成先生不会拒绝的。”荀幽刻意提到了京中的那位子干先生,示意陆康无需担忧。
“若真如此,我陆氏当欠一份天大的人情,逊儿倘若真能拜康成先生为徒,想来我也算无愧于兄长当初对我的照拂了。”陆康起身,摸了摸陆逊的脑袋,重新变成了那个和蔼的爷爷,慈祥道:“逊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让爷爷,让你父亲,让你母亲失望啊,青州不一定是块好地方,但依爷爷来看,玄德公还有吉乡候是不折不扣的好人,这一趟北上,爷爷心意已决,如果你不学成一身真本事,日后就别想再进我这庐江太守府了。”
“可爷爷你老了,至少我想每年回庐江一趟。”陆逊红着眼眶哽咽道,就算再怎么妖孽,终究只是个小孩子。
更何况曾经见到父亲在身边死去的他对生死一事更加敏感,看着陆康满头的白发,他紧紧依靠在爷爷的身旁,不是那个舒县混世魔王,只是个爷爷的乖孙子。
“我会与徐州糜子肿书信一封,到时候陆太守可与他交接护送陆逊北上一事。”给陆康一个交代后,荀幽不再去看那副煽情的动人画卷,而是朝着桥青微微一笑,“桥公也是个难得的妙人,日后若有难处,可往济南来,玄德公礼贤下士的名头远近可闻,届时我与玄德公定会扫榻相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