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的眼睛像是隔着雾的玻璃。白嫩的小脸冻得通红。微长的头发乱糟糟的趴在额前。驼色的轻薄羽绒服上还有不少被铅笔划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刚经历过恶斗的样子。
看着他这副可怜样。宁静月终究还是把喉间的责备声给咽了下去。从抽屉里拿出小梳子。招招手让苏念行走到她的跟前。帮他梳理着头发。
“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打架。”从一开始接手苏念行开始。她就觉得许君清将他教育的极好。也正是因为自己和许君清的关系。在学校里对苏念行多为关注。
苏念行侧着头看了看周围还没有离开的老师。眼眶一酸。趴到宁静月的怀中。咧着嘴把委屈全都喊了出来。“姨妈。”
这下倒是换成宁静月为难了。苏念行在学校每次都懂礼数的叫她宁老师。为了避免别人说她假公济私。不让孩子们觉得她有偏袒之意。她也一直没有挑明这层关系。
果不其然办公室的人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这才明白宁静月也不是青菜萝卜。这姨妈一叫。看来还真是他们多虑了。
宁静月尴尬的笑着。想要摇头解释。却感觉自己小肚子被他一拱一拱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解释什么。拿起桌上的纸巾抬起他的头帮他擦着哭成泪人的小脸。
“叫姨妈也没有用。你也看到了刚刚毕飞昊比你哭的还要凶。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静月故意凶了凶。想起毕飞昊眼睛哭肿。脸颊上全是被冷风刮的红印子。嘴唇也冻得青紫。躲在妈妈怀里颤颤发发抖的样子。她顿时觉得这小霸王明明是欺负了别人。还在这哭委屈。
刚刚怎么不见他掉半滴泪。让他解释半声都不吭。真是倔死了。
苏念行低着头掰着手指头就不见他说一句话。
宁静月从口袋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见宁静月要把事情告诉许君清。苏念行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急急的跳起来够着宁静月举高的手机。
跳了几下。连手机的边都没够着。苏念行急了。一屁股扎到地上。拍着地板抱怨全都写在脸上。“姨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和苏叔叔在幼儿园里私会我都给你保密没有告诉妈妈。你竟然在关键时刻叛敌。我妈妈现在在医院躺着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气死我妈。”
宁静月从板凳上溜下来就赶紧捂住苏念行的嘴。可不料他的话还是被办公室里捕风捉影的人给听了去。
“宁老师原来你有男朋友啊。那我前几天给你介绍男朋友。岂不是成了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她也不敢指责宁静月的不是。但是看宁静月的眼神早就变了味。语气里夹棒带枪的。
“王老师你误会了。小孩子瞎说呢。”宁静月急于撇开自己和苏暝夜的关系。手上的动作却松了。
“我可没瞎说。姨妈为人师表怎么能说谎呢。”苏念行睨到了宁静月警告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你和我妈妈在是姐妹。我也不能包庇你。苏叔叔让我看好你。我一直觉得姨妈都是洁身自爱的人。没想到还在外面找小男人。”
“行了。孩子都这么说了。宁老师也没必要多解释什么了。再说下去就是我不识好歹了。”王老师用鼻孔看着宁静月。甩了个脸就拉着还在一旁看看热闹的人向自己的办公区走去。
宁静月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说她是有意要接近苏暝夜。但是并没有打算把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捅开。
隐隐约约中她还能听到小声的嘟囔声。“真是没想到她是那种人。看上去老大不小了。还想吃小鲜肉。幸好没把我表弟介绍给她。要不以后还不知道让我姑家逮着遭埋怨。”
转过头来还见苏念行双手环胸。用黑亮的眼睛审读着她脸上的神情。撇撇嘴。责备道：“花心的女人最恨。”想想他那移情别恋的妈妈。他心里就忍不住吃气。
宁静月见苏念行这口不遮拦的样子。脸色也不好看了。坐在凳子上也不去扶他。敲着手机的屏幕。“看来你是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毕飞昊的家长来学校了。你是想叫谁来。”
苏念行小手扒着地接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讨好的嫌疑站在宁静月腿边。乖乖的拿起桌上的笔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打这个。我已经过继给我舅舅了。他现在是我爸爸。有事你找他。”
小手敲打着。没有之前那份畏惧。心里小算盘打得好。舅舅才不会训他。叫舅舅来正好向他哭诉一下自己最近的悲惨经历。拉着他办过继手续。
“过继。”宁静月一头雾水。但是想要那次咖啡厅里凌若澈审视她深沉的眼神。眼睛里像是要滴出墨来。现在想想心脏还会跳错一拍。
她立刻就把那个怪诞的男人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潜意识告诉她。那个男人绝对不像苏暝夜一样单线神经。凌若澈这个人她暂时还招惹不起。
“少唬我。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和毕飞昊打架。”
苏念行见计谋落空。苦着脸小手扒着桌边一五一十的交代道：“是他先胡说的。他说我妈妈怀孕了。我以后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他还带着人起哄。说以后他要是再路边见到我。一定找同学给我募捐。”
呃
不过听到许君清怀孕这个消息。宁静月的嘴角发僵。这么一来让许君清离开苏忆之就难上加难了。
她保持着镇定。维持着班主任的本分。继续询问道:“所以你就把他的羽绒服给扒了。逸锋冬腊月里把他赶出教室。”
“他的羽绒服不是我脱得。”苏念行挥着手小嘴扁着。眨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宁静月。“我在楼道里看见一个臭虫。拿着卫生纸夹着丢到他的脖子里了。我只做了这些。真的没有脱他的衣服。”
“那他的羽绒服怎么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他胆子小。一个虫子就吓破胆了。在楼道里脱了衣服又蹦又跳的。我闻着臭就给他扔垃圾桶里了。”苏念行看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又狠狠搓了几下。放在鼻尖闻闻确定手洗的够干净才安心了。
“姨妈。我饿了。”苏念行坐在宁静月的办公椅上。左右转动着。脚够不着低不安分的晃动着。被手捂着的小腹还不停的发出抗议的咕咕声。
宁静月拿着泡面在饮水机前接着热水。也不知道叫他来是为了训他。还是伺候他的。“马上就好了。”
接好热水将泡面刚放到桌上。苏念行就急急的凑了上来。
“等会。泡一会再吃。”
才几分钟的时间。苏念行探着头扒开盖子看了不下十遍。最后面还没有泡烂就饿得受不了。拿叉子吃了起来。
宁静月看着他几乎将整个头都埋在碗中。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今天中午没有吃饭吗。”
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间。照理说不可能饿成这样。
“从早上开始我凑只喝了一杯牛奶。”两个手护着泡面。口齿不清的含糊着。
家里是没有人吗。还有刚刚你说你妈妈住院是怎么回事。”
“妈妈被讨厌鬼害进医院了。中午奶奶和爷爷出去有事。爸爸在医院陪妈妈。就我和王妈在家。我吃不下去王妈拿我也没有办法。”苏念行低下头又猛扒了几口。直到见底了他才抚着鼓起来的小肚子。舒服的往后一躺。
宁静月知道苏念行口中的讨厌鬼就是许君清刚怀上的孩子。要是换成别人她定是笑笑。多开导一点。但是对苏念行却不同。
“你就那么不喜欢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讨厌鬼可不是个好称呼。”
“哼。”苏念行翘起腿来。“不喜欢。妈妈之前答应我了。不会生讨厌鬼。她要是生了。我就过继给舅舅。”眼睛一瞪执意要反抗到底。
宁静月被他这倔强的样子逗笑了。摸摸他凸起来的小肚子。把里面的毛衣给他拉下来。以免冻着肚子。“那就是句玩笑。难不成你还真要你妈妈拿去孩子。”
她低头看看了时间。差不多是放学时间了。“好了。别闹了。我送你去医院。顺便去看看你妈妈。”
苏念行警惕性的缩了缩脖子。“你不会是要去家访吧。在医院里不能大吼大叫。我妈妈生病了。你要是说了会气死她的。”
“这会怎么忘了我是你姨妈了。我不送你去医院。你身上那痕痕道道回去怎么解释。”
苏念行立刻面露喜色。从椅子上滑下来。主动帮宁静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包。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着。一边走心里还一边算计着。怎么让这个好说话的姨妈和自己一条心。
“姨妈。你是我这边的。去医院把我说的惨一点。我再去鼓动鼓动爸爸。拿去那要把我打掉的狠劲。就算架也要把我妈妈架到手术台上。”现在苏念行别说有多像那狠心的苏忆之了。
“……”宁静月。你这样爸妈知道吗……
宁静月来医院的时候苏忆之正好去找刘明辉谈K集团的事情了。所以两个人并没有碰着面。
一进门苏念行便躲在了宁静月身后。探出头看着倚在床上正在看文件的许君清。拉着几下宁静月的衣角。示意她打头阵。
宁静月和苏念行在一起总有种助纣为虐。被他往火坑里推得感觉。
不等宁静月说什么。许君清就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一大一小。许久不见宁静月。她本来搭到肩头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头一斜看向身后的苏念行。耳畔别着的头发滑下。遮住了她姣好干净的额头。
在之前许君清就一直很是羡慕宁静月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宛如瀑布。丝滑柔顺。想当年一下课她总会让宁静月转过头去给她辫各式各样刚学来的发型。
但是后来不知为何再见她时。她已经剪去本来留到腰际的长发。
在她的印象中没有谁能比宁静月更能驾驭的了直直的黑发了。
“是念行告诉我你住院的事吧。又让你担心了。”许君清放下手里的杂志。坐直了身子。经过一天的修养她的身子也恢复了不少。
宁静月拉着苏念行的小手走到床前前。坐在板凳上。轻笑道：“怀孕是好事。就是我的钱包又要空了。当初上学的时候可说了。多生一胎多加一个零。你要是再不悠着点。银行都要怕我去了。”
“哈哈别想赖账。先把念行那份补上。直接微信转红包。”许君清也好不客气的开着玩笑。
“你还稀罕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的心血钱啊。小的天天在家盼着少夫人能赏一个半个的。就算没有子。总要讨个喜糖甜甜嘴吧。”宁静月手抱着额前。半躬着身子就差行大礼了。
“哪有喜糖啊。”许君清面带羞赧。“我和忆之领证的事除了家里人还没有对外公布呢。我们是二婚。再加上我现在又怀孕了。诸多不便的。婚礼只能补办了。”
“这怎么行。好歹你给他们苏家生了大孙子。现在又这么辛苦。不多讨回点来。不划算。”
宁静月这也是多为许君清考虑。不多讨回来点。真到了以后她带着两个孩子该怎么过啊。
她眉心皱皱。苦口婆心的讲着里面的道理。
“大姑娘出嫁还知道讨个彩头。前个月幼儿园的吴老师她女儿嫁人只是彩礼就收了百十万。这苏家在a市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也是不上六位数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嫁给他。”
许君清见宁静月神神叨叨。两眼冒光的样子。噙着笑从被子里钻出脚踢了踢她的膝盖。“瞧你那样。两眼放绿光。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肯定好好上门跟苏暝夜说道说道。争取把彩礼蒿到七位数。”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什么有的没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叫你叨叨一通。”一提到苏暝夜。宁静月不免有些躲避。虽是理智上排斥。但是脸颊上本能的泛起了酡红。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是理你就要听着。要知道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怎么都不会害你。”宁静月的语气越发认真了。也不知道是在隐隐中解释什么。柳眉往中央聚拢。抓着许君清的手。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的心事都说给她听。
恨不得
恨不得现在就劝她离开苏忆之
宁静月认真的神态很少见。尤其是出现在开玩笑的时候。许君清收了收嘴角灿烂的笑。给了宁静月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语气又压抑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