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厚照被他皇叔套路到达驿馆时,正好看见雪儿与李进在大厅前驻足。
“雪儿,怎么不在屋里休息?”朱厚照一看到雪儿,早就把他身后的皇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接就往雪儿身边靠近。
雪儿的目光本是被朱无视吸引了去,但见朱无视漠然地扫视了周围后就往外走去安排随行护卫之事,便收回心思,朝热情似火的朱厚照欠身笑了笑。
“雪儿,不必多礼。”朱厚照笑道。
一旁的李进也同朱厚照打了招呼,得到对方回应后,见对方在对公主嘘寒问暖,他无意旁听,倒是对朱无视的到访感到好奇,便挪步到了朱无视跟前,彼时朱无视也正从门口走进来。
“王爷,昨日方来过,今日忽然又到访,不知是有何贵干?”似乎是因为雪儿与朱厚照都在场,李进问话的时候显得尤为客气。
“皇上要来看望公主,要求本王随行,本王便一同来了。”朱无视说到这儿,又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进问道:“怎么,李将军不欢迎本王前来?”
“王爷言重了。”李进拱手道:“李进只是一个客居异乡的人,哪有谈欢不欢迎的资格?”末了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主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还请不要为难在下。”他无意与朱无视再起口舌之争,他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跟这种人争论,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吗?”朱无视淡淡反问一句,不求答案,自顾自走到朱厚照身旁,说道:“皇上,外边冷,倒不如请公主入厅坐着闲叙一番?”
对于朱无视的提醒,朱厚照是十分赞成,便邀请公主步行几步入了会客厅,紧接着朱无视和李进也先后进了去,只不过朱无视是直接寻了位置坐下,而李进则是守在公主身后站着,即便朱厚照再三示意他就坐,他也不肯。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朱厚照抿了抿唇,有些不悦。雪儿稍稍回头看了一眼李进,可李进只是回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此刻的李进,让雪儿忽然觉得些许的陌生。
此前,她也知道李进一直对来大明联姻一事心存芥蒂,虽不知李进为何会有如此的态度,但是她也清楚李进,他不会是不识大局的人,贸然给皇上难堪。
容不得多想,雪儿正欲开口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去给李进下达命令,却听得另一边响起朱无视沉稳的声音:
“皇上,李将军是受了上次狩猎的惊,时刻担心公主安危,所以要护在公主身后。”朱无视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还是朱无视第一次替李进解围。
朱无视突然的解围,让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惊讶,原以为他二人仍旧不对付,却不知何时已经和解。
不过,既然自己的皇叔都出面为李进说话了,也是给了他台阶下,朱厚照也不计较方才李进的无礼,双眼夹杂着几分怒气,看着李进说道:“李将军,你若是不放心,朕马上再调兵过来,定能让驿馆固若金汤,你与公主也可安心居住。”
“皇上不必如此忧心。”听出朱厚照言语之中的不满,雪儿微微笑了笑,打起了圆场:“皇上派遣在驿馆的侍卫已经足够了,不必再增添人手了。”
雪儿的笑容很好看,似三月春风直接吹进了朱厚照的心里,一下子将他的不悦都吹散了开,他脸上马上浮现出了笑意:“朕只是担心你。”
“皇上不用担心我……”
场上的另外两个男人无意去听朱厚照与雪儿之间的客套,反倒是将朱厚照的变化收入眼底,又很有默契地都暗自地翻了一个白眼。
呵,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随意丢掉自己的情绪,还真是想无啊。
呵……
朱无视还想暗戳戳地再吐槽一下自己的侄子,然后让侄子好好学学他,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上,他忽然发现在这方面,他好像没有资格吐槽侄子,更没有资格成为侄子学习的榜样。
呵……
再次抬眼看向朱厚照,朱无视竟也觉得朱厚照此刻顺眼了许多,果然是他朱无视带大的,他身上的优点也教侄子吸取了一点儿去。
与朱厚照寒暄许久,雪儿早已没有话可以往下接,她很想结束这场只有她和朱厚照两人的对话,可是余光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朱无视,却见对方一直看着朱厚照的方向,似乎并没有要打断朱厚照谈话的意思。雪儿又一边回着话一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进,可是李进也同样看着朱厚照的方向,表情还极为认真,好像是在听什么重要讲话,生怕漏了一词一句般。
这两人看下来,雪儿已然感觉不到希望,她以为那两人过于专注,殊不知只不过是那两人开了免打扰模式,被蒙在鼓里的雪儿只得又把目光聚集到了朱厚照身上,尽力回应着对方。
这本该是四人的群聊,退一万步说,撇开李进,那还有个铁胆神侯在场,也该是个三人会话,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一对一的聊天框了呢?
面对朱厚照的一句又一句,她已词库贫乏,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僵硬起来。
雪儿的变化朱厚照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有趣,找的话题引不起雪儿的共鸣,才让雪儿一副听着生无可恋的神态,于是更加努力挖掘各种话题,说的话也愈来愈多,他相信,总有一句会让雪儿耳前一亮。
“刺客!有刺客!”
这一声,如同一个响雷,炸响了被乌云笼罩下沉闷的天空。
四个人,不约而同挺了挺身子。
雪儿果然耳前一亮,原本生无可恋的脸开始焕发出了生机。
朱厚照见雪儿眼里有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引起雪儿共鸣的话题,于是赶紧顺着这句话说下去:“雪儿你不要害怕,驿馆戒备森严,就是给刺客十个胆子,刺客也不敢踏入驿馆一步……”
李进收回停留在朱厚照的面容的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
朱无视收回与素心相濡以沫的思绪,在站起身要走向门外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侄子一句:“皇上,臣建议皇上收回刚刚的话。”
仗着朱厚照是他带大的,所以他在朱厚照面前向来是不自称为臣的,此刻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好似一根鱼刺猝不及防地卡进了喉咙来,让朱厚照刺得慌。
“皇上,好像有刺客!”雪儿也站了起来,不安地看向门外,只是门口已经被朱无视和李进占据。
“刺客?!”好似大梦惊醒,朱厚照看向门外,“有刺客进到了驿馆?”
“大胆刺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入驿馆,找死!”紧握拳头,李进的眼睛已被怒气填满,狩猎那日所经历的历历在前,额上青筋暴起,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头猛兽,要将那闯入者生吞活剥了去。
“刺客在哪?”哪怕是向自己人问话,李进身上的杀气也丝毫未减,当下摄得侍卫们纷纷低下头去,只有一个胆子还略微大些,战战兢兢地指向李进左侧:“刺客……往那边去了……”
李进听罢,转身就要追去,忽然一人伸手挡在他的眼前,与他明显的愤怒不同,眼前的人面色阴沉,双瞳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潜藏。
“王爷,你这什么意思?”李进不明白,刺客都明目张胆地闯进来了,他要去追,朱无视还拦着他做什么!
“李将军,刺客由本王去追,你且留在这保护公主的安全。”
“不必了。”李进一口回绝,“这儿侍卫众多,定能保公主周全。至于那刺客,我是一定要亲手抓住他,为我的弟兄们报仇!”
听了李进的回答,似乎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朱无视转了个身子看向李进,只不过多年的尔虞我诈、宦海沉浮练就了他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不显露于形,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进并未能从朱无视忽然看向他的举动解读出什么。
“既然这样,那本王与你一同前去。”与李进的急躁相比,朱无视显得极为悠闲,不慌不忙,也许是因为他给人的形象本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那更不必。”李进仍旧是以坚决的口吻拒绝了朱无视的提议,他看了看正要从会客厅走出的朱厚照与雪儿二人,又回过来看着朱无视说道:“王爷还是留在这保护皇上的安全吧。”说罢,李进直接越过朱无视,朝刺客逃遁的方向而去。
看着李进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朱无视轻叹一声:“本王难得想帮你一把,竟然还不领情?”
“皇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这一边,朱厚照带着雪儿出了会客厅,直接来到朱无视的身旁。
“听说是来了刺客。”朱无视淡淡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本想要回会客厅继续注视着一个地方继续思绪飘离,却瞅见那两人的不安神色,心想自己只顾自己离开似乎不太好,那两人毕竟在前几天受了惊吓,他身为见惯了风雨的长辈,总得安抚一下皇上和公主才是,便停下脚步对那两人说道:“皇上和公主不必担心,李进将军已经追那刺客去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
自认为安抚工作已经到位,朱无视便打算回到会客厅又继续自己的念想去了。
“皇叔,你觉得李进能追到刺客并将刺客抓回来吗?”看着身旁的雪儿并未有几分安心,朱厚照想要自己的皇叔多说一两句稳定军心的话,便追问道。
“追应该是能追到。”朱无视停下脚步,自认为善良地继续安抚工作:“只是能不能抓回刺客这就说不准了,毕竟那刺客敢在这个时候直闯驿馆,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灯,李进将军又抓他心切……”剩下的话朱无视没有往下说,好像往坏的地方去猜测别人的遭遇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素心应该是不喜欢他这么做的。
所以他只是点到为止,转移注意:“皇上,这安抚的话本王都说完了,你也说一两句,安抚一下公主,让她不要太担心。”说完,他径直往会客厅而去。
“不是,皇叔,原来你管你刚刚那番话叫安抚啊?!”朱厚照几乎是脱口而出,看着雪儿脸上的恐慌不安更甚,他愈发肯定,皇叔刚刚绝对不是在安抚公主,绝对不是!
“做个好人还真难……”没有替自己争辩,直接坐回位置后,朱无视不高兴地看了一眼门外,端起茶呷了一口:“时间应该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