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农家小院,一个年轻男子劈完了柴,烧了点水就送进了里屋。
“大夫,你来喝点水吧。”年轻人端了一碗水送到屋里老者的面前,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禁也有些担忧:“大夫,他怎么还没醒啊?”
“他受的伤太重,又差点在河里溺亡,昏睡一段时间是正常的。还好你救得及时,要不然他呀,直接就去跟阎王爷报到了。”老者抿了一口水,接着语气带着浓浓的烦躁说道:“不过我估计孟婆也不收他,好家伙,这段日子一有点意识就只会喊着什么素心,素心,每次就只有这两个字,想让他忘记这两个字,孟婆她得费掉多少孟婆汤啊?”
“哈哈哈……”年轻人被老者的话逗笑了,不过他也是认可:“说起来,他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致命的银针居然没射中他身上,反而扎在了他胸前挂着的玉饰上。”
“是啊,那银针的毒我验过了,此毒一旦进入他体内与他体内原有的毒素结合,那可就真要了命了,就算你及时捞他起来,也捞他不回来了。”
“嗯。不过还是赛扁鹊赛大夫的医术高超,才能把人从鬼门关口救了回来。”年轻人讨好地说道。
原来,这老者便是赛氏兄弟里的老三,赛扁鹊。
“可能是他命不该绝。”赛扁鹊呵呵笑道:“我要不是有人追我追得紧,我估计还在落泉镇晃悠呢,也到不了这附近来。林涛,我记得你也是路过把人救了是吧,所以你看看,生死有命啊。这老天不想让你死,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被叫做林涛的男子点了点头,当他费力救人上岸时,正好又偶遇了跑路的赛扁鹊,两人跟人借了住的地方,都留下来照顾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男人。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林涛只希望他安然无恙,快快醒来,如此他也能安心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忽然,眸中的他似乎有了什么微小的举动,林涛连忙拍了拍赛扁鹊,激动地说道:“大夫,大夫,他动了,他动了!”
“怎么?又要开始念素心了吗?”赛扁鹊吓得当场就捂起了耳朵,闹腾的病人见过很多,像这位还是头一次见。
“他……他醒了!”林涛叫着,与赛扁鹊一起围到了床前。
费尽力气睁开了双眼,可眼神仍然有些涣散,头疼欲裂。
朱无视茫然地看着床前的两个人,对方也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别说话,好好躺着别动。”赛扁鹊说着就坐下来给他把脉:“还有啊,现在你的意识是正在清醒当中,你就放过我吧,别再喊什么素心了啊。”
“素心……”他薄唇轻启,声音细若游丝。
“你的脉象还是很虚弱,这阵子就安心在此休养。你说的素心应该是个人名吧,要去找人的话也得先把身体养好才是。”赛扁鹊说着,把朱无视的手塞回被子里。
“现在什么……时候?”朱无视说得很慢。
“今天都正月初一了。”林涛说道。
一听这话,朱无视当即受了一惊,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幸好赛扁鹊和林涛眼疾手快给他按了回去,赛扁鹊更是生气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能乱动的!你想死的话就去,死路上了最好!”说着气鼓鼓地走了。
“赛大夫!”林涛慌忙叫了一声,不见对方回头,他只能坐下来帮朱无视整理好被子,轻声说道:“这位叔叔你还不知道吧,你可昏睡了很多天了,你这才刚醒来,千万不能乱动。你要是想离开,也得再好好休息几日,待身体状况好点,再动身也不迟啊。这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朱无视没有回应,他也感觉自己的力不从心,只能苦闷地躺下来,可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只有素心。
“叔叔,素心是不是跟你的玉饰配对的那个人啊?”林涛一脸的八卦。
朱无视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会对方。
林涛一看,也气着叉腰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会死啊?”
眼看朱无视依旧不理他,他索性也气鼓鼓地到外面去了。
在外的赛扁鹊一看,更加生气,在门口就大骂道:“林涛你说咱们救的是个什么啊,没醒的时候吵死人,醒的时候气死人!大夫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偏偏要反着来是不是?大夫的嘱咐是空口无凭吗,是要害你吗,害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骂完了赛扁鹊还觉不过瘾,想替林涛把他那一份也给骂了,便问对方为什么生气。
林涛便把方才的事说了,赛扁鹊一时沉默。
这孩子怎么这么八卦呢?
“素心要么是男的,要么是女的。他要不说,咱们就默认是个男的就好了。而且我看他这阵子的表现,这素心不可能是他的晚辈。如果是女的,可能跟他是情人关系,如果是男的,可能是……”
“断断……断袖?”林涛惊叹道。
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大夫,他咳嗽了。”
“咳死他最好,老夫最讨厌不听医者之言的病人了。”赛扁鹊继续骂骂咧咧:“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做个民间郎中,要是去了京城给王公贵族问诊,那些人一生气就要把你又下监牢又砍头的,我能忍?”真不知道二位老哥哥怎么想的,待在那天下第一庄做什么,下次见面他要去问问那两人这些年来有没有经历了什么。
林涛毕竟不像赛扁鹊那样暴脾气,听到朱无视咳嗽,还是没有多加耽搁就进来看望一下,朱无视看了林涛好一会儿说道:“素心是我的妻子,是女的。”
“……”
讪讪地笑了笑,林涛端了水过来:“你渴不渴,喝点水?”
“我答应了她会及时回家陪她过年,我失信了。”眼神里尽是落寞与愧疚。
“没事的,阿姨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早点动身回去找阿姨。”林涛安慰道。
“我是怕她担心我……”不知道素心现在怎么样?
对之前奇怪的梦已经没有清楚的记忆,只是依稀记得素心因为思念而愈发憔悴的脸庞。
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出现在素心的身边,好好地看看她,好好地抱抱她。
“这样的话,那你跟我说你家住哪里,我跑一趟给阿姨报个平安信,怎么样?”
朱无视想了想,同意了。
如今自己不能动身,可还是要先让素心安心才是。
这人救了自己,还留在这里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天,该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因而朱无视的戒备也放松了一些。
“我叫朱无视,我家就在京城的护龙山庄。”
“京城?”林涛听了明显一愣,姓朱?护龙山庄?
“你是什么身份?”林涛立刻警觉起来,看着朱无视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不少:“朱佑榰跟你有没有关系?”
听到朱佑榰的名字,朱无视也瞬间警觉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朱佑榰?你是谁?”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林涛说话的口吻极其严肃,“你若是不坦诚相告,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你可能不怕死,可是你想见的人可就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一番威胁之下,朱无视无奈妥协:“他是我的九哥。”
“什么?”闻言,林涛气愤不已,当下就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手:“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救什么人不好,居然救了朱佑榰的弟弟?哼,我不救了,信我也不报了。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我会揍你的!”林涛气势汹汹地说完便走了,临了又回头指着朱无视威胁道:“姓朱的,我告诉你,对你家素心好点,要是让我知道你辜负了她,我会把你的脸给扒下来游街示众!”
朱无视被骂得莫名其妙,听意思他应该是被朱佑榰给牵连了才会引火上身才对,可问题是,自己也是被朱佑榰迫害的人啊!
要是换做平常,他肯定要抓着林涛问个清楚。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只能默默躺在床上,听着林涛跟赛扁鹊告别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挨骂。
他刚走,赛扁鹊后脚就进来了,本就火冒三丈的老人家此刻这火是愈烧愈旺!
“不是,你这人,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把脾气那么好的年轻人给气走了?”
“我……”朱无视想解释他什么也没做啊,可是怕这一解释,等下又莫名其妙招惹了这位大夫可怎么办?若是这位赛大夫也走了,那剩他一个虚弱的人留在这里又要怎么办?
“头一次碰到这么让人生气的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给京城的那些娇气的王公贵族老爷看病呢!”赛扁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出去给朱无视煎药去了。
看大夫这架势,朱无视打从心里庆幸自己刚刚没解释。还是等他有能力制服这个老先生的时候再坦白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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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龙山庄。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就初二了,无痕他们也没来个信。王爷那家伙还是找不到吗?”独自在屋里徘徊,盛祜是一刻也不能静下心来。
听如如说素心今天吃了药就睡了,看来情况还好,盛祜更加迫切希望朱无视能够马上出现。
既然给了素心希望,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失望,那离绝望也不远了。
“盛祜叔。”门外忽然传来了朱厚照的声音,盛祜开门一看,很是纳闷朱厚照的再次到访。
“盛祜叔,我从母后那里知道九皇叔的一些情况了,所以马上来找你。”
盛祜一听马上就来了兴趣,赶紧招呼朱厚照坐下,听他娓娓道来。
“母后说,九皇叔朱佑榰原来是与皇叔比较亲近的,时常带着皇叔玩。九皇叔年长,早就分藩在外,只有皇爷爷宣召才会进京。两人也就因为地域分别而渐渐断了联系。后来传来九皇叔葬身火海的事,皇叔才急忙去了保宁府。”
“母后还跟我说,父皇曾跟她说过,九皇叔在还未分藩前,在西南那边游历时跟皇叔一样,也喜欢上了一个民间女子。因为皇爷爷不同意,所以九皇叔就断了跟那女子的关系,不像皇叔一样不肯屈服。”
盛祜听了点点头,“该不会当初他威胁素心离开,就是不想让王爷如愿是吧?他自己没有,就不想王爷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厚照摇了摇头,不知全面,不予揣测。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甘心他怎么不找他爹说去,把什么都算在我家王爷头上算啥?”盛祜愤愤不平地说道:“无痕说得对,没错也是一种错。”
“盛祜叔……”朱厚照也是一脸苦相,自己的叔叔没一个乖的,真是让人操心。
“这么晚了,小婶婶应该睡了,我明天争取多点时间来看望小婶婶。盛祜叔我就先走了。”
送朱厚照到了庄外,盛祜在门口站了很久,周围静悄悄的,期待的声音一直没有出现。
“以前我老是觉得,我一骂你你就会出现,可是现在我知道,就算我骂你骂得多难听,你也不会出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