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龙下的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盛祜的耳朵。
他本心无涟漪,可听着听着,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了撑着了的感觉,可他明明一口食物未曾入腹。
当背对着他方向的素心忽然转过来与他四目相对,他本想尴尬一笑以示礼貌,可是最后不得动弹的他只能尴尬地试图将所有的尴尬掩藏起来。
素心的尴尬并没有比盛祜少,当她转过来发现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旁边,而且可能目睹了刚刚的一切时,她一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就往朱无视身后躲去,嘀咕一句:“盛祜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问一下。”朱无视轻声笑着,牵起素心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高声道:“盛祜,素心问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
盛祜一下子想拍死朱无视的心情都有了,他什么在这里的,素心不知道很正常,可你你朱无视会不知道吗!
“素心,你看盛祜他不回答。”朱无视一副受了气的模样,转而向素心告状。
“?!”
盛祜哑然,他这是,被恶人先告状了?
然而,他倒也不慌,素心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她知道事情的经过,相信朱无视会得到他应有的制裁的。
素心也纳闷盛祜怎么不回话,心想莫不是卯时二人的约谈闹了矛盾,那她可得好好调解一下,便探出身子温声道:“盛祜,无视他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我特么是得能回答啊!”盛祜内心腹诽着,眼睛也眨了眨,希望底下的素心能看出端倪。
然而,盛祜忽略了一点,这石龙头离着地面可是有一定高度的,素心即便是抬起头看着他,也几乎不会注意到他这一异常举动。
“奇怪,盛祜怎么也不回答我?”没有听到盛祜的回答,素心更加纳闷,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朱无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是太久没在护龙山庄了,胆子大了啊。”朱无视双手背在后面,虽是抬头看着石龙上的人,但是眼神中却分明流露出了不屑与玩味。
“无视,盛祜这里我来劝他,你莫要生气了。”担心朱无视气上心头,素心连忙拉着朱无视走了,“你知不知道,打人的时候你手会疼的。”
朱无视原本以为素心不让自己跟盛祜生气,是因为素心担心自己打盛祜,不免无名醋起有些不悦,听到素心说是怕他打人时自己手疼,他心里一乐,点点头:“好,我听你的,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爱打架的人。”
两人手牵手渐渐远去,可是方才刺耳的话却一字不落地钻进盛祜的耳朵里。
此刻,他已经是无奈到火冒三丈。
此情此景,与清溪镇重逢那一夜,何其相似!
哎,看来素心已经变成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了,靠不住了,还是得靠自己啊!嘿,他就不相信了,他解不开这穴道,非得靠朱无视?
……
在努力靠自己的过程中,盛祜忽然领略了关于时间的两条哲理。
第一,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就比如,时间已经冲淡了他对朱无视的怨气。
第二,时间还可以证明一切,就比如,时间已经证明了他就得靠朱无视解穴。
他哀怨地看着素心和朱无视一起出了门,心想这下玩脱了,这两人出去,估计不到天黑是不回来的了,眼神愈加沮丧。
但或许是老天垂怜,就在盛祜丧气十足时候,一个轻盈的身影再次回归他的视线,让他眼前一亮,重燃希望。
素心竟然没有跟朱无视一起出去,朱无视竟然没有带素心一起出去,那朱无视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盛祜没有再猜测下去,眼下也不是猜测的时机,他必须要趁朱无视不在,好好跟素心倒一下苦水才行。
想到这,盛祜定了定心,再次努力运起内力,试图冲破穴道。
盛祜内心的波涛汹涌,素心自然是看不到的,她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着岿然不动的盛祜,想起自己的任务,便温声笑道:“盛祜,我看你待在上面挺久了,要不要先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
盛祜这个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相比无视来说,盛祜简直是太好说话了,素心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这看似在两个极端的人是怎么会聚在一起的。
方才也许是因为无视在场,盛祜才不愿意低头,现在只有她一人,相信盛祜很快就会跟自己说清楚他与无视之间的矛盾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盛祜并未搭理她一句。
这实在是事出反常。
“盛祜,你说你去天下第一庄玩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怎么见到我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了?”素心继续摆着笑脸问道。
“我得是能说话啊!而且,什么叫我去天下第一庄玩了这么久?!”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在天下第一庄遇到什么好玩的?”盛祜爱玩,也爱叨叨,素心心想这个他总会回应下自己了吧。
不过,素心的如意算盘再次落了个空,盛祜依旧是理都没理她一句。
“好吧。”素心叹了口气,看来是要给足对方一个面子,对方才肯与她说话了,“盛祜,无视不在这里,你跟我说,是不是无视跟你又闹了什么矛盾,你说出来,我一定会主持公道的,绝对不偏袒无视。”
听了素心的话,盛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儿搁在以前他能信,现在,他可不会中圈套了好吗?
再说了,就算他想说,他也说不了啊!
他可是被她家那位给点得死死的!
尽管盛祜没有理会她一下,素心还是静静地在石龙下方等候着,她得先让盛祜愿意跟她说话了,她才能解决无视和盛祜之间的矛盾,接着她便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
————
却说另一边,朱厚照下了早朝后,孙公公同他说道,说是铁胆神侯请求觐见。
闻言,朱厚照双眼一亮,不由得在心里对素心竖起大拇指,心想果然只有小婶婶能请得动皇叔。
“孙公公,铁胆神侯进宫多久了?你可有请他在御书房内等着朕?”朱厚照一边问,一边朝御书房走去。
“回皇上,王爷来了有好一会儿了,王爷说让皇上退了朝后去御书房等他。”孙公公紧跟在后说道。
“等他?”朱厚照纳闷起来,皇叔来找他,正好他还未退朝,按理来说,难道不是皇叔在等他吗,怎么变成他要去等皇叔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于是略带无奈问道:“王爷是又回了护龙山庄?”
“这……奴才不知。”孙公公也是一头雾水,“王爷并未说他要去哪儿。”
“行吧。”朱厚照叹了口气,不做无谓的挣扎,“既然王爷要朕在御书房等他,朕等他便是了。”
有道是,说得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这一句话放在朱厚照身上再合适不过。
朱厚照原以为不必多等,未曾想,他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皇叔朱无视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而来。
“皇叔啊!”看到朱无视终于来了,朱厚照憋着的气一下子全泄了出来,“你再不来,我可要带人去护龙山庄找你了!”
“本王又不在护龙山庄,你去护龙山庄做什么?”朱无视颇为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回去护龙山庄?那你去哪儿了,让朕等了你这么久?”朱厚照歪了歪头,想不通。
朱无视挑挑眉,没有回答朱厚照的话,转而问道:“皇上,若是得闲,不如一起到驿馆看望公主去?”
闻言,朱厚照一惊,他没听错吧,皇叔这是在主动邀请他去驿馆看望公主?
低着头想了想,朱厚照摇了摇头,道:“皇叔,其实自从狩猎回来后,朕得空便有去看望公主,今日就且算了吧,朕还有奏折未批完。”
“回来再批也不迟。”朱无视说道。
瞳孔放大,朱厚照紧紧盯着朱无视,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而对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皇叔,朕没听错吧?”
“没有。”
虽然朱无视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朱厚照毕竟是跟过朱无视多年的人,知道只要不是非极特殊的情况,皇叔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耽误了批阅奏折的时间?所以说,皇叔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朱厚照的怀疑目光,随着他的思路定格在朱无视的身上。
“想出来什么没有?”朱无视顺着侄子的思路问道,也不知道侄子现在在心里是怎么想他的。
这确实是他屈指可数的难得一次放松了对侄子的要求,不过对现在来说也无所谓,以前要是侄子奏折没批阅完,他受命辅佐,自当留在宫里在侄子身边督促到最后一刻,可如今,侄子已经全面亲政,自己也成为了闲散王爷,要是侄子奏折没批阅完,那已经不关他什么事了,他才不需要操心侄子要奋战到哪一刻。
朱厚照当然没想到自家皇叔撒手不管的小九九,而是嘴角上扬,往朱无视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皇叔,你宁可让朕先放着奏折不批,也要朕陪同你去驿馆看望公主,是不是害怕你自己一个人去的话,要是让小婶婶知道了,小婶婶会收拾你?”
“嗯?”朱无视猛地一瞪,正要发火说上两句,忽然发现朱厚照说的也不无道理,原来带上朱厚照一起去驿馆还有证明自己的作用,不由得释然地点点头。
“真的啊?”见朱无视点头,朱厚照反而更惊讶了,他刚刚只是瞎猜而已,毕竟小婶婶是那么温良大方的人,怎么会随便吃醋呢?更别提“收拾”二字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本王只是避嫌罢了,根本就不是怕你小婶婶,你小婶婶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不会做出什么收拾之类的举动。”
“只是去探望公主,何来避嫌之说?”朱厚照越听越觉得皇叔掩饰的都是事实。
尽管被质疑,朱无视却是从容不迫,一边转身走去一边说道:“皇上也知道的,本王与李进将军不和,若是又起了冲突……”话没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朱厚照急切的声音:
“孙公公,摆驾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