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坚旧部之中,如果说程普,黄盖,韩当是三大武将领袖的话,那文职上面则为芮祉、朱治,孙静居首,他两人一为主簿一位长史,反而芮祉当了个九江太守,可这个九江太守却又是有名无实,完全是为了应付袁术,所以他在九江的地位简直就无法与朱治孙静二人相提并论,完全就像是傀儡甚至是提线木偶一般,别说没有机会管理九江和柴桑,就是平日里议事他都难以列席,更别想着能为孙策出谋划策了。
简直就是退居二线,不过他的情况虽然糟糕,但其芮良其子却是孙策帐下最受信赖的几员将领之一,最少他能看得出,不管是程普还是黄盖都没有像他这也受到孙策信任,其信任程度甚至可以与周瑜相提并论。
老子被打压,儿子受重用,芮祉还真有些把握不住孙策的内心想法,但他也明白,历朝历代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许他真是老了,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幕了,现在孙策需要敢拼敢冲的年轻人来开创基业,而不是他们这帮老态龙钟的老头子。
所以,这个九江太守,等于是他仕途上最后的终结,未来他不会再有机会,尤其是当听说刘澜大举来犯之后,他甚至觉得,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他们已经毫无希望,为此他就更不愿出府了,窝在家中,足不出户,这一待再加上心中担忧,便憋出了命,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连床都下不了了。
芮祉的病,很大程度是为自己知天命的年纪依旧一事无成,当年他壮怀天下,入孙坚营中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可孙坚被害,而他这个儿子,虽然是少年英雄,奈何生不逢时,眼见着孙家就要在他的眼下被灭亡,甚至是断子绝孙,这样的念头,怎能不让他郁郁寡欢到病倒。
看看他们的敌人刘澜,再看看他们现在,面对如此强势的刘澜,他们凭什么抵挡?袁术?徐州之战,他的寿春军被杀得节节败退,最后若不是曹操袁绍,他只怕连寿春都保不住,虽然刘澜最后与他谈了罢兵的条件,可这时候的袁术,在刘澜的强势面前,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天下大势所趋,这世上谁人看不出来曾几何时诸侯第一的袁术已经成为了过去,在刘澜面前,他毫无抵挡的能力,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当他们期待着两虎最后的搏斗,好从中捞取好处的一刻,却发现,刘澜的矛头,先对准了他们。
这样一来,孙策将再无机遇,而他则会在九江太守的位置上走向终点,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而他和家族又该怎么办?
如果九江城破,芮祉不可能投降刘澜,他侍奉了孙家两代人,怎么可能弃孙策而去,可是一旦城破之后,他的家族恐怕都会遭殃,虽然久闻刘澜没有株连家人的习惯,可是谁又知道那个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他思考着一个既能保全家人又能全其忠义的办法,但根本就没有,所以老人家这才忧虑成疾,一病不起。
他的家族不算大,人丁也不兴旺,夫人在生二子芮玄后不久得病归天,这些年是他又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所以说他所担心的家族,说白了其实就是他的二人儿子,两个可怜的孩子。
这些年二人跟着他走南闯北,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在九江,他终于为他们按了一个家,虽然只是官邸,但却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们的家,这是孙策特意赐给他的一座位于城西万寿里的大宅子,平日里只有老二芮玄赔他,而老大芮良因为军务平日里很少回来。
而今日,长子芮良因为他生病一直陪侍在身边,悉心照料着他,虽然他几次要求儿子现在最主要的是对付刘澜而不是管他,可这些话根本就没有用,始终留在身边,尽着孝道,而孙策,也好似在这关键时刻忘记了他,不管下达任何命令,都没有他。
一转眼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余天,而今日,当大儿子刚喂他吃完药后,就见一名士兵匆匆忙忙赶来,说是主公相招。
芮良沉默下来,显然是极不情愿离去的,这气坏了芮祉,吃力地要起身,说他如果不走的话,他宁肯一头碰死在他面前,这个时候,孙策相招,一定是发生了特别要紧的事情,不然的话他绝不会派人来招他前去。
年轻的芮良被老父亲逼走了,看着他转身离去之后,芮祉多日来才算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
芮良来到议事厅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前来议事之人中就他和韩当算得上是武将,其余人等都是清一色的文职官员,虽然不会多问,但短短十天,变化如此大还是出乎意料。
他一到,孙策便朝朱治点点头,后者出列,对众人作揖之后,说道:“三日前我们的斥候传递消息回来,发现刘澜帐下大将张飞向历阳而去,是否攻打历阳还无法判断,当时我奉主公之命派斥候前往历阳查探,可已经过去三日,历阳方向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而我们派遣的斥候也没有再回来!”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与众人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芮良,这位今年年龄才二十的年轻将领,可以说是目前柴桑城中唯一能够派遣而出的将领了,如果派遣韩当而留芮良守城的话,估计除了孙策并没有谁相信他能成功完成主公交代下来的任务。
朱治的一番话说完之后,芮良几乎可以判定,利益城一定出事了,一定是张飞夺下了历阳城,不然的话,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回来,只是让他想不通的一点却是,刘澜为什么会打历阳的主意?
毕竟就算柴桑城破,他们也不可能选择南下这条不归路,张飞的这一举动,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啊。
芮良想不通这一点,但他毕竟已经有十日没有前来议事,对母亲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但对于在座的几位,这一消息让他们更加肯定了三日前的猜测,张飞夺取历阳,就是要切断他们南下的退路,当还有很多人,诸如孙静,却充满了担忧,因为他还又道一些内幕消息,那就是纪灵此刻就在豫章!
很多人都变得安静下来,朱治则习惯性的抚着髯,很多时候,两军交战就如同博弈,把敌人想的太简单甚至是愚蠢,就会发现真正愚蠢的那个人是你,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在场众人之中,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心有成竹,好似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一般,历阳城没有消息,不可怕,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南下,张飞他夺下历阳夺不下历阳都不重要,关键的是纪灵,他会怎么做?
其实,刘澜在没有做出最终的部署前,朱治设想过不下十种可能,哪一种都可能,也致命,因为现在的柴桑太虚弱了,就好像是奄奄一息的病人,随便一拳就会归西,但当刘澜出手之后,朱治反而长吁一口大气。
不是说刘澜这步棋下的不好,而是说他也在用张飞这粒棋子试探着他们的反应,首先这一步棋没有直接致命,取他们的性命,势必就给了他们已喘息的时间,只要不立即死,那就还有着一丝生还的可能。
再者,从张飞攻打历阳这一点来看,刘澜更多的还是以试探为主,虽然与刘澜有过交锋,但看得出来他用兵,兵行险着居多,但像这样的求稳,反而并非其所长,张飞一打历阳,不仅给了他们时间,更让他们有了反制的机会。
也许这是刘澜远远没有想到这步棋走出的可怕后果吧,这看似人畜无害的一步棋,反而把张飞置于险地之中,这个时候,只要他们愿意,便能够与纪灵联合起来南北夹击,那个时候,刘澜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三万人,还有张飞这一左膀右臂。
想到开战之初就斩刘澜大军张飞,朱治别提多激动了,这可是刘澜主动送上门来的,就算他们不出兵,可纪灵也会忍不住,那个时候纪灵一旦斩杀了张飞,刘澜会作何选择,就算退一步来说,纪灵与张飞相持起来,刘澜就绝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必然会忌惮纪灵的出现,所以势必要防备张飞可能出现的威胁,那时候就必须要分兵去救,可就他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如今刘澜还能派出何人来?
这被朱治视作他们唯一的机会,想要逃过此劫,就必须要在这一机会上大做文章,以此来抵消进攻柴桑与水寨的刘澜军队的威胁,为此这三日来朱治冥思苦想,已经相处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今日终于可以当众说出,就在他迈步出阶的一刻,不想一道身影却从他身边抢先一步走出阶来。
出阶者乃柴桑令吕范,其人不过三十,少年时曾为县吏,虽乃小吏出身,却有着真才实学,后避祸寿春为孙策所发掘,待孙策起兵,更是率私客百余人投效,深得孙策信任,在丹阳兵败之后,他便被委以柴桑令一职。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位儒雅的年轻柴桑令,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治下却颇有成效,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当着县令的职,做着太守的事,要知道整个九江境内所有内政事宜皆由其负责,别看官职不高,可其绝对是九江郡为数不多真正掌握着实权的人物,不然孙策也不会下定决心把芮祉闲置。
吕范出阶之后,朝孙策躬身施礼,道:“历阳城是否已经失守还无法判断,所以将军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就现在九江的情形来看,刘澜完全是要把我军困死在九江,我想其用不了多久便会率军兵压城下。”
刘澜从东而来,如今江东水军封锁长江,而起又派张飞断其难逃后路,三面围攻九江,这样的危局,立时让在场众人担忧起来,然而在此关键时刻,朱治急忙出列,先是看了一眼吕范,然后沉声说道:“将军,九江尚未到最后绝境!”
现在的情况,连黄口小儿都看得出他们的情况不妙,可朱治却说出这番话来,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当真能够有绝地逢生的希望?吕范不确定的看了眼朱治,却见其颇为自信的一笑:“吕县令,现在还没有到最必死的地步,我们还有机会!”
这番话,立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而吕范更是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道:“却不知朱长史有何见地?”
“见地不敢说,但希望却大大出现。”朱治信心十足,道:“刘澜派遣张飞到历阳,虽然是断我军后路,可他却并不知晓纪灵现在率领的寿春军就在豫章,所以现在看起来是我军被困,可反过来想,何尝不是张飞军被我军与纪灵的寿春军两军夹击,所以我军尚未到绝境,反而还有着绝地反击的希望。”
“这……”吕范叹了口气,这事他自然知晓,可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如果他们出兵与纪灵夹击张飞,刘澜难道会坐以待毙?对张飞置之不理吗?肯定不会,到时候是他们夹击张飞,还是被刘澜和张飞夹击,还真说不准,而且就刘澜军卒精锐的程度来说,后者的可能更大,那时候未必可能出现曙光,反而会让他们陷入绝境,而他之所以犹豫,其实完全是因为对朱治的了解,相信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也就没有直接出言反问,但随着他的建议出炉,知晓了朱治的真正意图之后,他整个人都快奔溃了,真要按他说的去做,弃柴桑攻张飞,最后很可能会全军覆没,这哪是什么稳妥的的办法,简直就是去送死。
朱治当然看到了他们的反应,可他却并没有当回事,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紧张,我们的目的,不是和刘澜死战,而是要祸水东引,并浑水摸鱼,这个时候继续留在九江,不会有任何收获,那么我们就不如换个思路,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弃了柴桑,最着急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