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0月9日,星期一。
“飞身到天边为这世界一战\/红日在夜空天际出现\/抛出救生圈雾里舞我的剑\/邪道外魔星际飞闪……”
关煦晨一边走在上学路上,一边手舞足蹈地哼起歌曲来。
身旁的高星朗看见他这样,忍俊不禁道:“小汤,你在学你的偶像郭富城跳舞吗?我这样说你别生气,不过你跟郭富城相比还是差远了。”
“阿朗你用不用那么直接啊?”关煦晨佯装生气道,但很快又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不是郭富城的歌。这是《美少女战士》的主题曲呢。”
“《美少女战士》?”高星朗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就是你介绍我看的那套动画片吗?”
“对啊对啊?”关煦晨雀跃地点点头:“是不是很好看,阿朗?”
“呃……”高星朗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吞吞吐吐说,“我看了两三集吧。里面的那些美少女确实挺漂亮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新铁金刚》,里面的机器人好有型啊。”
“哦,《新铁金刚》我也喜欢看。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美少女战士》。”关煦晨微笑地回答道,接着又一脸激动地说,“昨天晚上那集好感人啊。Sailor moon为了保护地场卫,阿恩为了保护男朋友时,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我想爱情真的是人间最伟大、最美好的东西,可以给人以力量和勇气……”
“小汤你真多愁善感。”高星朗打趣道,“不过这些话你跟我说就好了,可千万别让王老师听见了。不然她以为你早恋,就要找你去谈话了,嘻嘻。”
“我才不怕呢。”关煦晨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继而笑着说,“何况王老师自己也有男朋友,她对此应该有亲身体会吧。”
“我觉得王老师比月野兔差远了。月野兔比她漂亮多了。”高星朗开怀大笑道。
“你这些话才千万别让王老师听见。”关煦晨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又笑着说,“不然你以后语文考试和德育评分都别想及格了。”
高星朗吐了吐舌头,然后满脸疑惑地说:“对了,小汤,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那个月野兔明明长得挺漂亮,心地又善良,可是为什么其他人总叫她‘死靓妹’(臭小妹)呢?”
“‘死靓妹’?”关煦晨诧异地反问,接着哈哈大笑地解释说,“阿朗,她不叫‘死靓妹’,她变身之后叫Sailor moon,那是英文,是‘水手月亮’的意思。”
【作者注:Sailor moon的读音与粤语的“死靓妹”相近,故有此误解。】
“哦,原来是这样。”高星朗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我的英文还是不太好,还得继续让你帮我补习英语才行。”
关煦晨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大喊“走鬼啊,走鬼啊!”
【作者注:粤语中的“走鬼”作名词时指违法摆卖的无牌小贩,作动词时指无牌小贩逃避执法人员。而无牌小贩大喊“走鬼(啊)”,则是指执法人员来了,叫同伴逃走。】
人行道上的无牌小贩听见此喊声,神色都紧张起来,纷纷收拾东西,或是推着载满水果的手推车,或是挽着装满日用品的帆布袋,慌乱地四散逃走。
与此同时,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人员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喊道:“站住,站住,不许跑!”
这时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人行道上的路人不少。他们看见这混乱场面,都纷纷走到一旁躲避。关煦晨和高星朗也不例外。
“走鬼”的场景,关煦晨见过不少,但之前都有父母在身边。今天是他第一次在上学路上遇到‘走鬼’,虽然旁边有高星朗,但他还是害怕得心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地往高星朗的身边靠近一些,又抓着高星朗的书包,紧张地四处张望。
高星朗察觉到关煦晨的不安,小声安慰道:“小汤,有我在呢,不用怕。‘走鬼’很快就结束的了。”
突然他又指着前面,恨恨地说:“小汤,你看,那个‘走鬼’掉了东西,那几个人居然去捡,真无耻!”
这时,一个无牌小贩推着一车苹果从后面冲上来,他的手推车似乎不太灵光,跑着跑着,突然就向着高星朗他们撞过来。
高星朗当时只顾着看掉了东西的小贩与捡东西的路人在争执,没有留意那辆装满苹果的手推车。等关煦晨发现的时候,手推车离他们只有一两米,快要撞到高星朗了,关煦晨惊叫道“阿朗,小心!”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用右手推开高星朗,然后伸出左手挡住手推车。接着他觉得左手手腕一阵剧痛,“啊”地叫了一声。
高星朗反应过来,转过身,推了那辆手推车一下,瞪了那个买苹果的无牌小贩一眼,生气地说:“小心点嘛。撞到人了!”。那个小贩紧张地看了看后面,匆匆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继续推着那辆装满苹果的手推车向前狂奔。
等小贩和城管都跑远了,人行道恢复了平静,站在一旁躲避的行人舒了一口气,继续上班或上学的路程。
“小汤,你的手怎么了?”高星朗看见关煦晨一脸痛苦的样子,关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阿朗,我的手腕好痛啊。”关煦晨用右手轻轻握住左手手腕,带着惨淡的笑容回答道。
“让我看看。”高星朗说着,轻轻拿起关煦晨的左手,仔细看了看,发现手腕的位置红肿了一块。他又轻轻按了按红肿的位置,关煦晨痛得“啊”地叫了一声。
“小汤,你怎么那么傻,用手去挡那辆手推车呢?”高星朗满脸担忧地说,“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万一骨折的话就麻烦了……”
“啊?不会吧。”关煦晨听了,觉得手腕更痛了,急得似乎要哭出来。
“小汤,别怕,有我在!”高星朗也有点慌了,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安慰关煦晨说:“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再打电话给你妈妈吧。”
“不,阿朗,不要打给我妈妈。”关煦晨连声阻止,“还是打给我爸爸吧……”
关爸爸赶到医院,在急诊骨科找到了关煦晨和高星朗,看见两人坐在一张长椅上说笑。关爸爸连忙走上前去,蹲在关煦晨面前,轻轻摸了摸关煦晨包扎着纱布的左手手腕,焦急地问:“小晨,你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医生怎么说?”
“爸爸,您来了。您不要担心。”关煦晨微笑着回答道,“医生帮我做了x光检查,说我只是扭伤了手,没有骨折。”
“哦。”关爸爸听了,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怎么那么不小心,扭伤了手呢?刚才小朗在电话里面又说得不太清楚……”
“关叔叔,都是我不好。”高星朗一脸愧疚地回答道,“刚才我们上学的时候遇到‘走鬼’,小汤为了保护我,用手挡了一下手推车,结果就扭伤了,都是我不好……”
“哪里关你的事,阿朗,都怪那‘走鬼’。”关煦晨带着几分后怕的表情说。
“没事了就好。那条路上现在多了很多‘走鬼’,你们上下学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关爸爸站起身来,又轻轻拍了拍高星朗的肩膀,安慰道,“小朗,意外的事情谁也不想发生。你也不要责怪自己了。叔叔反而谢谢你送小晨来医院。”
“叔叔,小汤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高星朗看了看身边的关煦晨,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关煦晨报以微笑。
关爸爸说:“好了,那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爸爸,您要先帮我去交钱取药,然后找医生开张证明,让我带回学校给老师。”关煦晨说着,将手中的病历递给关爸爸。
“好吧。那你们乖乖坐在这里,爸爸去交钱取药和写证明。”关爸爸说着,摸了摸关煦晨的头,又微笑着对高星朗点点头,然后走开了。
高星朗看着关爸爸远去的背影,不安地说:“小汤,弄得叔叔要专门请假过来,我真过意不去。对了,你的手还很痛吗?要不今天你请假回家休息算了,我帮你把请假条拿回学校吧。”
关煦晨看到高星朗紧张自己的样子,虽然手腕还是觉得痛,但心里却甜滋滋的。他用右手轻轻捶了一下高星朗的大腿,又举起右手,笑着说:“阿朗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看,我的右手不是没有事吗?我还可以写作业呢!”
“小汤你还开玩笑呢。我自己在篮球队就知道,扭伤虽然没有骨折严重,但还是可大可小的……”高星朗满脸担忧地说,“今天你要收作业、打饭什么的,我来帮你吧,可别再伤到手了。”
“那我洗澡怎么办?”关煦晨说笑道,“阿朗你也帮我洗澡吗?”
“好啊,我晚上送你回家,顺便帮你洗澡啰。”高星朗直爽地回答道。
关煦晨听了,反而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不用了,到时我找爸爸帮忙就行了。”
高星朗呵呵地笑了。
晚上,关煦晨做完作业后,用右手轻轻握了握受伤的左手手腕,接着打开书桌的抽屉。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高星朗之前送给他的各种礼物,包括全市篮球冠军的金牌、塑料电子手表、叮当公仔、变形金刚汉堡、小熊橡皮擦……
关煦晨突然想起高星朗上午对他说的一句话:“小汤,你怎么那么傻,用手去挡那辆手推车呢?”
关煦晨看着抽屉里面的东西,又想起之前《美少女战士》的剧情,以及之前自己被乞丐欺负而高星朗救了自己的事情。他喃喃自语道:“阿朗你是我的‘保镖’,我也是阿朗你的‘保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