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8日,星期五。
关妈妈开完家长会,带着关煦晨回到家,笑得合不拢嘴,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关爸爸觉得很久没有见过关妈妈这么开心了,于是打趣问:“怎么了,老婆,老师表扬你长得漂亮吗?”
“去,别在儿子面前没正经的。老师没事表扬我干什么?”关妈妈对着关爸爸翻了一下白眼,接着笑如春风地说,“儿子考了全班第三名,全级第10名,我当然开心了。你这个当爸爸的难道不开心吗?”
关爸爸哈哈地笑了:“原来是这件事。小晨前两天不是告诉我们了吗?”
“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前两天是小晨告诉我们,今天是班主任亲口公布成绩。”关妈妈一脸舒畅地继续说,“你们单位那个程明礼的儿子程显初上次期末考考了全班第1名,名次就比我们家小晨高那么几名,他妈妈就好像有什么了不起的样子,还说我们小晨‘失手’了。这次她儿子只考了全班第四,名次比小晨的要低。我跟她说‘小初这次肯定是失手了,下次继续努力’,她就神气不起来了。”
“哎,小孩子的成绩,干嘛这么较真。”关爸爸显得有些不安,“程明礼怎么说职位也比我高,他儿子又是班长,你说话还是别太直接的为好。”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干嘛那么紧张?”关妈妈瞪了关爸爸一眼,接着摸了摸关煦晨的头,笑着说,“还是我的乖儿子给我争气。”
“好了好了,小晨成绩进步了就值得表扬。”关爸爸打圆场道,又问关煦晨:“小晨,你这次成绩这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关煦晨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试探着说:“我想——我想买一台上次在表弟家里玩的那种游戏机,可以吗?”
“游戏机啊?”关妈妈听了之后皱起眉头,过了好几秒钟,才笑意盈盈地对关煦晨说,“小晨,游戏机有什么好?难道你不想买课外书之类吗?”
“我想……”关煦晨犹豫了一下,再次鼓起勇气说,“我还是想买游戏机……”
“你这孩子……”关妈妈有点不高兴了。
“小孩子适当玩一下也是好事,只会看书容易变成书呆子。”这时关爸爸又打圆场了,笑着对关妈妈说,“我记得念中专的时候,你也爱玩洋娃娃,但你成绩不也挺好的吗,是班上的尖子生,也是班花,所以我才会追你啊。”
“咸丰年的事情,还提来干什么。何况我才不是什么班花呢。”关妈妈嘴上是这样说,脸上却笑靥如花。
“你在我心目中就是班花嘛——”关爸爸嬉皮笑脸地说,“不,你在我心目中简直是校花、市花、省花甚至国花了。”
“好了好了,就你嘴甜舌滑。”关妈妈嗔怪道,“这个月发工资之后,我给你100块钱,到时你带儿子去买游戏机吧。”
“谢谢妈妈!”“谢谢老婆大人!”“妈妈真好!”“老婆大人真好!”关煦晨和关爸爸异口同声地说道。
关妈妈笑得更加开心了,接着问:“做好饭了没有?我都饿了。”
关爸爸挺直身子,敬了个礼,一板一眼地说:“报告老婆大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视察。”
关妈妈和关煦晨都被逗得笑弯了腰。
1994年7月17日,星期天。今天关爸爸和关妈妈去参加中专同学聚会。关煦晨睡到九点多,起来洗完脸匆匆吃过早餐后,就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把那台红白相间的游戏机拿到客厅,连接到电视机上,再插上那个“8合1”的游戏卡带。
关煦晨拿起游戏手柄,很是兴奋,但看着电视屏幕上显示的8个游戏名称,又未免觉得有些遗憾。其实他昨天是想买一个“64合1”的游戏卡的,但关爸爸身上的钱不够,所以只能买这个“8合1”的了。他暗暗下定决心,下次期末考要争取全班第一,让爸爸妈妈给自己买那个64合1的游戏卡带。
关煦晨选择了第一个名叫《超级玛丽》的游戏,开始玩了起来。他很喜欢这个游戏。里面那个身穿红色吊带衣服、戴着红色帽子的小人吃蘑菇会变大,又可以爬水管进入各种隐藏空间,实在是太有趣了。
昨天关煦晨试玩过全部八个游戏,觉得都挺好玩的,尤其是《冒险岛》和《俄罗斯方块》,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超级玛丽》。只是昨天玩到吃晚饭的时候,关妈妈就不让他再玩了;吃完晚饭后关妈妈要看电视,他就更不能玩了。所以昨天他只是玩过了第一大关。
今天关煦晨又要重头开始玩了。
“唉,如果能记录游戏进度就好了。”关煦晨想,“不过不要紧,爸爸妈妈晚上才回来,我可以玩一整天,希望今天能‘打爆机’(完成所有关卡)。”
关煦晨完全被色彩鲜艳的游戏画面和动人心弦的游戏情节吸引住了,他玩着玩着,仿佛觉得自己就是游戏中的水管工,跳起来踩那些乌龟,又发射子弹消灭那些食人花。
中午12点多,关煦晨过了第三大关,觉得有点饿了。他想起妈妈给他买了云吞,于是按了暂停,去厨房煮了碗云吞面,匆匆吃完,然后又坐到电视机前继续“奋战”了。
玩到三点多,突然听见敲门声。
“爸爸妈妈这么早就回来了?”关煦晨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爸爸妈妈怎么会敲门呢?”
“谁啊?”关煦晨在持续的敲门声中极不情愿地按下暂停键,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高星朗。
“阿朗?你怎么来找我了?”关煦晨觉得有些惊喜,但又觉得有些奇怪。
“小汤你还好意思说呢?”高星朗在门口看到客厅里面的游戏机,气冲冲地说,“不是约好下午两点半在我家小区的篮球场打篮球吗?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还担心你有什么事,原来你在打游戏机!”
“啊——我忘了……”关煦晨看见高星朗这么凶,有点吓坏了,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阿朗。我昨天新买了游戏机,所以……不如今天我们别打篮球,玩游戏机吧。”
说着,他就把高星朗拉进屋里。
“什么游戏那么好玩,让你连打篮球都忘了?”高星朗看了看电视机画面,然后说,“哦,原来是‘超级玛丽’,我之前在丁建军家里玩过,太没意思了。”
“哦——”关煦晨听到高星朗这样说,有点失望,又微笑着说,“阿朗,这个游戏卡还有其他游戏呢。对了,有一个《坦克大战》,可以两个人一起玩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坦克大战》?”高星朗似乎有点兴趣,“打开来看一下。”
“这——”关煦晨有点迟疑。刚刚玩《超级玛丽》玩到第五大关,游戏不能存档,现在玩其他游戏的话,以后又要从头开始玩了。
他犹豫了几秒钟,按下复位键返回主菜单,然后选择了《坦克大战》。
高星朗坐下来,拿起另一个游戏手柄,与关煦晨一起打起了游戏。
刚开始的时候,高星朗觉得这个游戏挺好玩的,用手柄操纵自己的坦克消灭敌方坦克,保卫基地,吃到五角星的话,坦克还会变得更加厉害。
玩了一个小时左右,高星朗放下游戏手柄,说:“玩来玩去都差不多嘛,没意思。你这里有篮球的游戏吗?”
“没有……”关煦晨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
“那不如我们去打篮球吧。”高星朗站起来,建议道。
“啊,阿朗你不玩游戏机吗?”关煦晨显得有些失望。
“我们不是玩了一个小时游戏机了吗?现在可以去打一会儿篮球。反正叔叔阿姨今天去同学聚会,打完篮球你来我家吃晚饭吧。”高星朗笑着说。
这时关煦晨突然生气了:“早知道你不喜欢玩游戏机,我就自己继续玩《超级玛丽》了。本来今天可以‘打爆机’的,现在又要重头开始了!”
高星朗也生气了:“你要玩游戏机是吧?那好,你继续玩吧,我回去打篮球了!”
说着他就走到门口,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阿朗……”关煦晨本想追上去,但想到高星朗弄得自己大半天的功夫白费了,觉得气愤难平,于是就“砰”地关上门,然后回到电视机前继续玩《超级玛丽》了。
1994年7月27日,星期三。关爸爸和关妈妈都去上班了,关煦晨自己待在家里,上午做了一会儿暑假作业,接着又开始打游戏机了。玩到下午三点多,突然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很喜欢玩游戏机,《超级玛丽》已经“打爆机”了,现在玩的《冒险岛》也很有趣,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在他走神的时候,游戏里面的男主角掉到海里了。关煦晨又叹了一口气,把游戏机关掉,然后换了套衣服,打算出门走走。
他出了家门,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宿舍小区门口。关煦晨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抬头一看,正是高星朗住的那个小区。
关煦晨下意识地走进小区,来到位于小区角落的篮球场。之前他已经跟高星朗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球。关煦晨站在球场边上,目光努力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看到高星朗。他于是呆呆地看着皮球在那几个男生之间辗转。
“好球!”球场上的欢呼声打断了关煦晨的思绪。
这时球场上的一个男生看到关煦晨,就走过来笑着说:“嗨,要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吗?”
关煦晨看了看那个男生,又看了看球场上的其他男生,觉得他们都很面生,于是摇摇头,笑着回答道:“不用了,谢谢。”
“好,那随便你吧。”那个男生说完就跑回去继续打球了。
关煦晨在球场边上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高星朗了。
高星朗看到关煦晨,怔了一下,然后走到关煦晨面前笑着说:“小汤,你要过来打球,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里要提前约场地的。”
“阿朗……那天不好意思……”关煦晨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然后低下了头。
“嘿,那点小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高星朗大大咧咧地笑着说,“其实我那天也不该发脾气跑了。我刚刚去丁建军家里,向他借了一盒游戏卡带,里面有篮球、足球、网球等好几个体育游戏。要不现在拿去你家和你一起玩吧。”
“好啊。”关煦晨从高星朗手里拿过那盒游戏卡带,看了看,然后又说,“你这么多天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我那天真的有点生气的。不过我生小汤你的气不会超过两天的。”高星朗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我看你玩游戏机玩得那么入迷,就暂时不去打扰你了。”
关煦晨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接着好奇地问:“阿朗你怎么会去向丁建军借游戏卡带?你不是不喜欢玩游戏机吗?”
高星朗摇摇头,有点感慨地说:“我不是不喜欢玩游戏机。我以前小学的时候也有过一台掌上游戏机,但那时候太沉迷了,影响到学习成绩,甚至影响到篮球队的训练。所以我爸爸妈妈就把游戏机没收掉,再也不给我买游戏机了。我现在就是偶尔到丁建军家里玩玩游戏机而已。”
他顿了一下,又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说:“所以年轻人,千万不要沉迷游戏机,更加不要沉迷《超级玛丽》这样弱智的游戏。”
“《超级玛丽》才不弱智呢!”关煦晨抗议道,接着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仔细想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和阿朗你一起打篮球。”
“没问题啊。反正篮球队暑假的训练也不是太紧张,有空的话我也想和小汤你一起多打打篮球。没有我这个‘师傅’多加督促的话,你的篮球水平恐怕要退步了。”高星朗半开玩笑地说。
“你知道就好了。你这个‘师傅’只顾着篮球队的训练,恐怕早就把我这个‘徒弟’给忘了。”关煦晨打趣道。
“不会忘,不会忘。”高星朗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对关煦晨说:“对了,小汤,下个月13号在东方乐园有个中小学生暑假游园会,我有两张门票,你要去参加吗?”
“当然好啊。”关煦晨一口答应,又问,“门票多少钱,我到时把钱还给你吧。”
“小汤你看你,这个还跟我计较吗?何况门票也是我爸爸的朋友送的,不用钱。”高星朗爽快地说。
“那先谢谢你了,阿朗。”关煦晨微笑着对高星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