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你多心。哎,我饿了,晚上去吃点什么好吃的?”叶卿打岔道。
“你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还有什么?”元乐被他岔了话题,很想再揍他一顿,但一提起吃的,他又有点摒不住:“今天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酒馆,里头的酒都是海船运回来的,那酒可烈了,酒量好的人一杯也倒。”
“不错啊,去吧去吧?”叶卿期盼地望着他。叶卿兜里是没有多余的银子的,就算是七品校尉,那点银子都不够他去太白居点一桌的。
反正蹭元乐的银子也蹭习惯了。元乐银子多,就缺人帮他花销。
他俩无论聊什么,最后话题一定会落到吃喝上头。元乐很是无奈,可叶卿这厮就是有本事勾起他的馋虫。
“唔我看行……我艹……”元乐突然弓下腰,艰难地茅厕跑去。
泻药药效好像太强了点,今晚估计是去不了。叶卿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着小小的负疚感。
苍森来得突然。苍郁本以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姬杼绝不会允许外面的人入宫,但在长秋宫被封锁第二天他就来了。
他带了许多东西来,吃的、玩的装了两大箱子。
“陛下又赏你银子了么?”苍郁好奇地问。见苍森并没有问她受伤的事,便以为他不知道,于是决定一定不能叫他知道。
“凤头鹦鹉呢?”苍森却在四下张望,汤圆着急地直往他腿上扑。
“太吵了,放在后殿呢。”苍郁转头吩咐香识:“去把饺子拎过来。”
苍森一口老血:“饺子?这条狮子犬长得丑,你喊它汤圆就算了,这么漂亮罕见的鹦鹉你叫它饺子?当皇后这么久,怎么你的品位还这么差!”
汤圆听到自己的名字,扑得更起劲了。
“汤圆也很漂亮呀,哪里丑了,小心我告诉陛下哦。”苍郁不满地瞪他。
“你去说吧,反正很快我就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了。”苍森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时香识提了饺子进来,苍郁叫她放在桌子上,正欲让她出去,苍森却只逗弄了它一会儿就对香识道:“谢过香识姑娘,不过还是请香识姑娘将它拿走吧,家里有话托我带给娘娘,着家伙顽皮得很,不能叫它学去了。”
“你消遣香识呢?不早说。”苍郁想抽他:“饺子这笼子就不轻,拎来拎去不嫌麻烦?”
“在下错了,还请香识姑娘不要在意。”苍森立即十分诚恳地给香识道歉。
苍森每回来,不仅给苍郁带礼物,也会顺带捎上香识与何恢的,加上一贯有礼彬彬,两人对他印象都很好,香识又怎会因此怪责他?
香识连忙摇头:“不碍事,奴婢将它放回去便是。”
“你到门口找个宫人来带汤圆出去玩吧,这位姐姐真是叫人不忍看。”苍郁指着仍缠着苍森的汤圆道。
香识应下,提着饺子又出去了;不会儿来了个宫女,抱走了汤圆。
“你刚才说‘马上就天高皇帝远’是什么意思?”苍郁望着苍森:“你又要去哪里了么?”
她猜测是梧州,前一世她入宫两年苍森才从梧州回来,想来那边一定又发生过什么事。
“陛下任命我作伐吴监军,过不了多久就要启程了。”苍森深深地望着她:“我走了以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趁我还在京中,多给你攒些好玩的,省得你以后整日无聊。
苍郁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是陛下叫你去的?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我去同陛下说,叫他改选别人。我就不信,整个朝廷没有别的人比你更适合!”
她很少激动,可她已没有别的亲人了,只余苍森一个。她曾发誓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而去!
苍郁并不是说说而已,她已在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陛下!”
“阿郁,你冷静一下!”苍森一闪身拦住她:“不要为我触怒陛下,陛下做的决定绝不会更改,你为了离间跟随大伯的人,做了那么多事,想半途而废吗!”
苍郁顿住步子,身体僵硬起来,她没有看苍森,久久才出声:“你怎么会知道?”
“大伯如今许多事情都叫我去做,近来一些原先效忠苍氏的人纷纷转投别处,这样明显的事情,我如何能不查?我知道制止不了你,只能替你掩盖,助你成事。陛下本就不喜我与你太亲近,你如今为着他的任命去同他争执,不是又要惹他发怒么?”她低着头,苍森看见发髻两边对称的珠花——她从小就喜欢这样可爱而精巧的头饰。“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无论他如今怎样宠爱你。你所依仗的,不就是他的偏宠么?何况万事往好处想,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对我说的话?你说你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若我抓住这个机会功成归来,那时说的一切才能更早实现,我……”
话没说完,因为苍郁的呼吸重了起来,她低着头,身子轻颤着,似初春枝头不胜风吹的花朵。
苍森沉默了。
双手犹疑着,终于抬起,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阿郁,看着我。”他说,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她缓缓抬起头来,星眸半雾。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很可怕,我想让你活着,活得好好的,就算是为了成全我的自私,好不好?不要去吴国,不要去……”她急促地说着,声音亦染上了雾气:“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我不着急,我还年轻,可以慢慢等,我……”
“可我不愿意你继续等下去。”他打断她,急迫的:“自从你入宫以来受了多少委屈?这次还险些丧了命……”
“你如何知道?”苍郁本以为他不知道。姬杼不是叫人封口吗,为什么这么不济事?
“这么大的事,苍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可若不是有伤颜面,那些混蛋还恨不得你立即死了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一想起崔怜的话他心头就一股火,也未能控制住声音,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阿郁,若再等下去,不等别人使计,苍氏也要出手了,不能再等了。陛下对你的专宠已令你处于风口浪尖,这明明与你无关,却只会害了你的命,我们时间不多了。”
“那我不当这个皇后了……”她哀哀地说,双手攥住他的衣袖:“不当皇后,时间就多了。”
“你冷静一下,不要说这种傻话,你若不是皇后,又得了陛下如此宠爱,你能有活路吗?”见她激动得都糊涂了,苍森不得不说些重话。
苍郁又如何不知呢?
可苍森说得叫她完全无法辩驳,她不能放弃正在做的事,因为必须尽快完成,慢一点点都可能被苍氏发现;她亦不希望苍森上战场,刀枪无眼,她真怕他再也回不来。
突然之间,她又变回了前世那个愚蠢无助的小女人,不仅仅容易激动容易糊涂,明知这样做多么不可行,仍想要去做。
“我恨姬杼,我恨他!”苍郁啜泣起来:“有那么多人可以用,为什么他偏偏想到你?”
“兴许他只是想将我打发得远远的,不再碍眼吧。”苍森苦笑:“别恨他,至少他是一个明君,即使这件事办得不太地道。也别问他为什么,我也是男人,懂得男人的自尊心,若你问他,他一定会羞恼。等我走了,你先前和他怎么过,以后照旧怎么过,牢牢的抓住他的心,这才是你该做的。”
“我不,我偏不,我恨不得现在立刻杀了他!”苍郁带着浓烈的恨意,目光也变得凶狠。虽说她早就打定主意,一旦姬杼有了子嗣就夺过来,然后想法子人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姬杼;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又有些犹疑,因为他算不得坏人,活着将是百姓之福。可那犹疑又为着苍森而被击得粉碎。
他该死!他明知苍森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竟然还送他去那种地方!
“阿郁,不要这么悲观,我命大得很呢,若是上天想早早地收我回去,早在梧州我就死了,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你且放心,本少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定会完完整整地活着回来。”苍森有心活跃一下气氛,逗苍郁发笑。“再说,他对你挺好的,我可给不了他那么多。杀了他,就没这么好的靠山了。”
可是苍郁哪里笑得出来?
战场上会有十万百万的人,梧州之乱怎堪并论?那样多的人,若是杀将起来,挡得了前胸挡不住后背。一将功成万骨枯,何曾料定枯骨谁?
“别劝我,让我哭会儿不行吗?”她哽咽道。想要阻止却不能阻止,是弱势者的悲哀,她愈加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好好好,你哭吧!”苍森无奈地说。
苍森离去时,胸前湿了一大片,被香识发现了。
“朝议郎又说了什么话惹娘娘生气,被泼了茶吧?”香识知道他们两个兄妹情深,惯会胡闹。
“是啊,娘娘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实在太丢人了,还望香识姑娘替我保密。”苍森笑得尴尬:“稍后还得去长庆宫觐见陛下,能不能顺便想想办法,替我将这个弄干?”
香识噗嗤一笑:“法子有的是,朝议郎请随奴婢来。”
“去过长信宫了?”姬杼见到苍森,头一句便这么问:“阿郁一定不答应吧?”
“臣允诺过陛下一定会说服皇后娘娘,自然不能食言。”苍森沉声道:“娘娘已经答应了。”
“怎么会……阿郁不应当答应才对。”姬杼皱着眉头。
“陛下若不信,自可去问皇后娘娘。”苍森神色依旧镇定,并无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