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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墨砚懒散地躺在卧榻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内心烦躁不堪。
“睡不着么?莫非婚约才刚刚定下你就已经患上了婚前恐惧症?”一声恍若鬼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轻柔地响起,把墨砚吓了一跳,下意识望过去,映入眼帘的那张恍若牡丹花倾城绝色的脸孔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霍地从床上跳起来,嗖地窜到卧榻的最里端,待眸光完全聚焦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是幽灵吗?”他望着忽然出现在床边的墨研,无语地叹了口气,蹙眉抱怨。
“是你的耳力太差了。”墨研扁了扁色彩浅淡却润泽的嘴唇,转身坐在对面的长榻上,笑眯眯地望着他,歪着漂亮的脑袋问,“因为未来的小媳妇太麻烦所以你心里在生气?”
“生气的是二哥你吧?”墨砚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软榻上坐起来,淡声道。
“我又没有要娶麻烦的小媳妇,我为什么要生气。”墨研漫不经心地笑说。
“因为我突然站出来说我要娶她时,二哥你的表情明明很生气,因为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你商量过,自作主张突然就决定下来了。”
墨研望着他,轻轻一笑:“原来你还知道啊!”
墨砚垂着眼帘不语。
墨研从怀里摸出一只精巧秀美的金丝楠木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金桔蜜饯,一颗接一颗地嚼着。淡声道:
“阿砚真是一个笨蛋,竟然心甘情愿地被秦泊南牵着鼻子走,明知道那是他设下的陷阱你却还是接了手。秦泊南隐忍了十多年,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朝破功,他做下那种傻兮兮的事情也就算了,更傻的是你居然去捧场。明明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却让你们两个傻瓜胆大妄为。贸然行事,现在好了。上面那位对护国候府和济世伯府的猜忌更深,我真是要被你们给气死了。”
他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地说着,完全听不出他究竟哪里生气了。可墨砚却知道此时墨研的确很不高兴,他越是不高兴笑得也就越灿烂,嗓音更是会比以往轻柔温煦数倍。
“虽然我也很喜欢小山鸮,但是你这样冒失,以后会让我更难行事。你的婚事我本来还打算做的更有价值,公孙柔那种级别的来配你都很勉强,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小山鸮。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不过那价值却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的。至少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拿她来牵制秦泊南了。”墨研微仰着脸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
“抱歉,二哥。”墨砚低垂着头。从齿缝间轻轻地溢出一句。
墨研淡淡地望了他一会儿,紧接着幽幽地叹了口气,轻缓、严肃、充满了冰冷的警告,他低声道:
“阿砚啊,哥哥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但是我们两个。不是只要心里想着幸福就可以幸福的。虽然表面上好像备受宠爱,可是实际上究竟是怎么样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穷途末路之中。济世伯府现在是强弩之末,秦泊南自己没有法子,所以才让你接下他想护住却护不住的人,可是我们的处境同样很艰难,你可不要因为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就忘了你该做的事情。”
墨砚低着头皱了皱眉,轻声辩驳了句:
“我并没有被感情冲昏了头。”
“那就好。”墨研并没有因为他的反驳而做出其他的表情,他美丽的脸上依旧淡淡的,不见一丝波涛,他淡淡地笑笑,紧接着眸光微转,肃声道,“我之前虽然叫你一定要牢牢地拖住公孙柔,能拖多久拖多久,却没有半点想让你迎娶她的意思,我只是让你用你和她的关系来麻痹公孙允,并让她在公孙府给你做内应。公孙允的确被麻痹了,公孙柔也的确为你搜罗了许多消息,可现在事情却发展成这样,你不仅提前得罪了公孙府,还得乖乖地迎娶公孙柔做正妻。”
“这件事的确是我搞砸了,我承认。”墨砚低声说。
“之前是不是搞砸了已经不重要了,幸好在你得罪了公孙府之后,上面那位又把公孙柔赐婚给了你,这一回可别再搞砸了。公孙柔是公孙允最宠爱的孙女,因为现在还不是和公孙府撕破脸的时候,所以等到公孙柔过门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笼络她。
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还是要好好地挽回公孙柔的心让她对你死心塌地,这对你太容易了,只要哄两下就好了。公孙府对于我们的价值还远远没有利用完,所以公孙柔的作用是很必要的。我不反对你迎娶小山鸮,但是你也别为了小山鸮冷落了公孙柔,要我直白地说的话,公孙柔对于你比小山鸮对于你要有用得多。”
墨砚静静地听着,偶尔想要皱皱眉,却又被他强忍下来了,他似有些负气地轻声道:
“这些事我自然知道,公孙柔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不用二哥你来操心。”
墨研也不计较他烦躁的语气,淡淡地一笑,温声说:“你知道了就好,哥哥只是提醒你一句,抛开别的不谈,你若是能幸福,哥哥也是很开心的。”
他说着,顿了顿,含笑站起来,却在要离去之前特地经过墨砚身旁,一只雪白纤长,剔透苍白的大手在墨砚的头上轻轻地擦过,他含着轻幽的、恍若来自幽冥诱人堕落的鬼魅一般极具魔力地轻声开口,噙着笑低暗地说了句:
“想要报仇这件事情是自己选择的,可不是哥哥逼迫你选择的,当初你可是说过为了能够报仇,你会不择手段,只要是能利用的一定会尽情地去利用,那时候说过的话可不要这么快就忘记了哦!”
他轻轻地笑着,幽然地说罢,冰凉的大手已经离了他的发顶,穿过以紫水晶打磨成珠穿成玲珑剔透的珠帘,扬长而去。
墨砚在他话音刚落的一刻,心脏狠狠地一颤,颀长挺拔的身体亦随着心脏的颤抖激烈地一震,一双向来冰冷淡漠的眸子竟骤然一缩,紧接着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了无可自拔的阴郁幽沉之中。
墨研从墨砚的卧房出来,站在宽阔的廊檐下望着那如泼了墨一般黑沉沉恍若随时都要塌下来的天空上大雨疯狂地降落下来,邪肆狂狷,激烈阴冷,仿佛要摧毁这个世界一般地狂妄嚣张,他负着手,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紧接着润泽的仿佛涂了一层香蜜一般晶莹娇软的嘴唇淡淡地扬起,却绽开一抹勾魂摄魄,便是天上的雨滴亦会为之心醉的微笑,然而明明是极完美迷人的笑容,却带着比乌压压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激烈的阴沉与冷酷。
一件厚厚的玄色裘皮斗篷披在他身上,为他抵挡去暴风雨夜里的阴湿寒凉,两个面无表情比棺材还要冷的蓑衣人已经将一顶小轿无声地抬到门廊下的大雨里悄然放下,轿门正对着长廊,虽然地上并没有积水,然而一条崭新的长毛地毯却还是第一时间从门廊下一直铺到轿门前,遮去了地面潮湿的凉气。
高大健硕的小安出现在墨研身旁,手脚麻利地将矜贵的裘皮斗篷为墨研披上,墨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厚厚的斗篷,无奈一笑:
“大夏天里,只不过是下场雨,我却要穿这种东西,我还真是不行呐!”
他幽幽地叹了一声,语气有些苍然。
小安闻言,眸光微暗,却没有说什么,仔仔细细地将斗篷给墨研系好,确定这样一路回去不会受到风寒,这才用因为不时常说话而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轻声道:
“主子,已经快四更了,风雨这么大,还是回房吧,回去还要服药呢。”
一听到“服药”这两个字,墨研的胃里条件反射地又一次泛起了苦意,连舌尖上的味蕾亦能很清晰地品味道,他严严实实地裹着厚厚的斗篷,仰起头望了一会儿深黑的天空,缓缓地叹了口气,紧接着迈开脚步,踏上长毛地毯,缓缓地走到轿子前,小安已经上前一步打起轿帘,墨研钻了进去,小安立刻命人起轿,在漆黑一片夜雨迷离中向雅风馆快步行去。
……
自从宫宴过后,阿依既没有出府也没有走出房门,一直都窝在房间里。寇书娴曾打发顾妈妈来,想给她换个更宽阔的房间居住,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不再是济世伯府的丫鬟,也不再只是秦泊南的徒弟,她有了一个更了不得身份——护国候府的三少奶奶,大齐国刑部侍郎的夫人。
阿依谢绝了寇书娴的好意,顾妈妈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不过或许是被寇书娴交代过了,她没说什么,只是热情地问阿依还没有别的需要,待阿依说没有之后,顾妈妈回去了,没过多久却又带回来一个名唤绿芽的小丫鬟,说是来伺候她的,阿依推辞不受,顾妈妈却硬是把人给她留下来了,目前正居住在隔壁的耳房里。
于是阿依的心情更不好了,每日呆在房间里整理医书,饭菜都是绿芽送到门口,好在或许是因为被秦泊南吩咐过了,倒是没有人里打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