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之余,耿恭用力过猛。那人起初尚咬牙相持,一声不吭,待过得片刻,再无法撑住,啊哟一声,竟痛得晕了过去。耿恭吓了一跳,杨晏急忙向前,掐住那人人中,方将其救醒。那人的手仍然疼痛不已,叹道:“都说耿恭勇猛,天下无敌,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耿恭甚是内疚,连声道歉。然后带着那人,纵马狂奔,追了半天,才将马防追上。马防见了耿恭,勃然大怒:“你又来乱我军心,是不是?你再言退,休怪我砍了你!”
耿恭拿眼瞅了瞅随从,笑道:“此番我却不作声。”
那人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圣旨,双手一拉,道:“奉天承运,圣帝召曰:闻车骑将军马大破羌军,夺城十余座,追敌数百里,朕心欢喜,即日起征轻骑将军马入都,平羌军事,尽交骑都尉耿恭主持,钦此!”
马防听了,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瞪着耿恭,恶狠狠道:“耿恭,我至西羌,累有一月,啖风沙,饮浊水,冒矢石,历尽了万般辛苦,如今羌兵大败,我军胜在眼前,你为何不择手段,运动皇上,召我入都?难道功成之后,怕我不分你一杯羹么?”他顿了顿,对着那人厉声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使者大人,你且在营中休息,待我平了西羌,再与你凯旋回洛阳罢!”
那人急道:“马将军,这与耿将军无关。皇上说,务必要将军入都,一刻也不能耽搁。将军,依卑职看,您还是奉旨吧。”
马防冷冷道:“倘若我不奉旨呢。”
“皇上早料将军未必肯奉旨,特要卑职告知将军,汉人待遇羌人,有如牲畜,羌人积多年之恨,奋勇前来,是为哀兵,岂能一战而平?望将军三思!”
马防哼了一声,道:“人皆畏西羌,我却视之如草芥。使者大人,要我回都,除非江水西流!”
那人也不禁生气,双手一拱,道:“将军,告辞了!”
这时,张武带了数名汉兵,围了上来。那人怒道:“你们竟敢扣住我?”
张武呵呵笑道:“马将军说了,待我们平了西羌,再一道回洛阳罢!”他使了使眼色,汉兵一拥而上,执住那人,推入营中去了。马防瞪了瞪耿恭,拍马而去。
此时,羌兵已退至陇西边境,隐隐望见林立碉楼,马防大喜,扬鞭道:“吾将渡过江水,荡平碉楼,杀尽羌兵,令西羌世世代代,臣服我国!”网
侯景道:“将军雄心,指日可待!目下羌兵退守淮城,负死顽抗。哼,真是愚不可及,淮城地势低洼,易攻难守,他们龟缩在此,不是自取败亡吗?”
马防拈须笑道:“西羌久居化外之地,徒有勇力,岂有半丝智慧?张武、侯景,暂缓攻势,令羌兵无备,今晚子时,再集中兵力,突然攻城,自然一鼓而下了!”
张武、侯景齐声道:“将军智勇双全,平定西羌,就在今夜了。”
一声令下,汉军后退十里,偃旗息鼓,仅留下老弱病残,拿着破刀,有一阵,没一阵地进攻,羌兵立在城头,张弓射了几箭,汉兵惧怕,抱头鼠窜,逃得慢的,身上早着了几箭。羌兵指指点点,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汉兵畏畏缩缩,摇旗前来,旗上一个斗大的马字。羌兵一拉弓,齐声叫道:“看箭……”汉兵听了,哎哟一声,丢下旗帜,一溜烟跑了。羌兵大笑,遂不以为意,躺在城头,呼呼大睡。
哪知睡到半夜,城下突然火光万点,亮如白昼,箭如雨点般落下,羌兵纷纷中箭,有的在睡梦中便被射死。这时,汉兵已架起了云梯,杀上了城头,羌兵见城不可守,边战边退,不一会,汉军便占了淮城。
马防大喜,带着诸将,登上城墙,举目四望,见夜色浓浓,三三两两的火反下,羌兵一路西奔,哀号之声穿空而至,不禁雄心顿起,哈哈笑道:“羌奴,不出旬日,必要荡平碉楼!”诸将随即应道:“荡平碉楼!荡平碉楼!荡平碉楼!”声震四野,气势凌人。过了一会,马防下了城墙,自去休息。
天色微亮,晨鸟低飞,朦朦水汽,尚在空中半浮半沉,汉兵睡得正香,连守兵都倚在城墙,沉沉睡去。忽然,不知何处,一声炮声,四面八方,喊声震天,杀气腾腾,守城汉兵一惊,猛地醒来,趴在墙头一瞧,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无。原来,淮城四周,竟围满了羌兵、匈奴兵,都举着马刀,恶狠狠地杀来。
守兵急忙禀告马防,马防大惊,不敢相信,一跃而起,来不及披甲,提着大刀,便上了城,举目一望,敌兵密密麻麻,旌旗蔽空,杀气重重,不禁顿足失色道:“怎么匈奴也来了?这如何是好?”这时,他当然明白羌兵的诱敌之计了,后悔未听耿恭之言,可嘴上却不肯承认。
侯景道:“将军,敌军骤然围城,立足未稳,我愿为先锋,突开城门,率一军杀出去,冲出血路,将军后继,何患不能突围?”
马防惧心已起,半晌沉吟不语。、
侯景急道:“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淮城易攻难受,羌兵与匈奴一旦合围,我军危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杀出去,置之死地,或有一生!”
马防叹道:“西羌与匈奴既设此计,必然有备,岂可逞勇?更况敌兵士气旺盛,我军颓废,如何能战?倘若被其杀入城门,反为不妙,不如固城自守,从长计议为是。”侯景叹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