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华宫,一片竹林直冲云霄,阳光从叶隙间穿过,落下斑驳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湖泊中的碧波。宋妃坐在寝宫里,抱着玉儿冰凉的尸体,泪流个不停。宫中到处是挖翻的泥土,泥土中隐隐透出血痕。
梁妃惊惶地跑进来,看到宫中一片狼籍,不禁大惊,又见宋妃一脸木讷,吓了一跳,急道:“姐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宋妃头发凌乱,一言不发。梁妃见了她怀中的尸体,有些惧怕,禁不住后退了几步,道:“这不是玉儿,她、她怎么死了?姐姐,我昨晚回母家去了,没想到……”
宋妃望了望她,茫然道:“有人要害我,妹妹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梁妃腰一挺,壮声道:“姐姐,我们同日入宫,共沐皇恩,现在危难之间,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姐姐,咱们找皇上理论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你也是太子之母……”
宋妃苦笑道:“傻妹妹,若无皇上点头,谁敢到淑华宫这般妄为呢?”
“这……”梁妃一时无言,顿了片刻,也坐了下来,道:“姐姐,那我陪你坐着,我看他们会拿姐姐怎么样!”
宋妃太为感动,泣道:“妹妹,这关我是过不了,太子庆年幼,还望你多多照顾。”
梁妃也随着掉泪,道:“姐姐不必嘱托,我一定会好好待太子的……”
两人无言,四下静寂,惟有流光,悄然行走。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宋妃叹道:“该来的终究来了……”话毕,闯进十余人,气势汹汹,当先一人,脸色苍白,右臂空空荡荡,正是刘张。
刘张狞笑道:“娘娘别来无恙!皇上命臣来收取贵妃印请娘娘速速交来!”
“刘张,你怎么如此无礼!”梁妃腾地站了起来,柳眉倒竖,大声叱道。
刘张见了,脸色一变:“梁妃娘娘见谅,臣奉旨行事。”
梁妃手一伸,道:“圣旨呢?”
刘张从怀中掏出,扬了扬,道:“这便是圣旨!”宋妃一把夺过,看了一看,愣在原地,半晌不语。
宋妃道:“妹妹,不必伤心。”
刘张上前一步,道:“宋妃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宋妃轻轻移开玉儿的尸体,仿佛玉儿没有死,只是睡着了。她跟着刘张,来到宫外。刘张笑道:“自古刑不上大夫,今皇上虽令宗人府鞠讯娘娘,娘娘乃尊贵之体,如何受得了那般屈辱?臣也听说,当年戾太子巫蛊武帝,武帝令收卫皇后印绶时,卫皇后以白练加颈,不受半点侮辱,后人称诵。”
宋妃怒道:“这且不用你来教本宫!皇上英明,不过一时为群小所蒙蔽,总有一日,水落石出,本宫在九泉之下,静候你等,那时看你们又有何话可说!”说完,宋妃转身入了寝宫。刘张跟了进去,心中快意,连手臂都不那么痛了。
梁妃迎了上去,见宋妃愤愤不已,脸色更加惨白,道:“姐姐,你怎么了?”
宋妃摇摇头,两行泪流了下来,道:“妹妹,太子庆交给你了……”梁妃一惊,咽喉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惟有拼命地点头……宋妃最后望了望玉儿,一转身,进入别室。
刘张微微一笑,拉了一张椅子,当中坐了下来,等着宋妃将印绶交出。他并不着急,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时间。等了许久,刘张暗想:“这么久未出来,一切都该了结了吧。”他心里笑着,脸上却显得很是焦躁,喝道:“快去看看,娘娘为何这么久未回来?”
两个家兵闯了进去,忽听里面一声惊叫,家兵急冲冲跑来,道:“将军,不好了,娘娘她、她、她自杀了……”
刘张故作惊讶,起身道:“待我进去看看。”昨晚断臂后积攒的满腔怨气,忽然之间,仿佛找到了缺口,倾泄而出,他十分快意。进去一看,只见宋妃挂在白练之上,眼凸舌吐,一脸乌紫,很是吓人,心中一惧,摇头叹道:“娘娘,何必自寻短见?你若清白,宗人府中,自会给你公正!”他俯身提起黄布包裹的印绶,道:“咱们走罢,速去禀报皇上!”
这时,门突然开了,梁妃披头散头,扑了上来,大声哭道:“姐姐,姐姐……”哭声凄厉,惊天动地,直指苍穹,佑大的淑华宫,仿佛一个垂死之人,在烈日下挣扎。
耿恭低下头,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朝虎贲走去。他看到烈日下缩成一团的身影,不禁黯然。这时,一阵争吵声从虎卉营隐隐传来,耿恭一惊,急忙奔跑过去。却见范羌横眉怒目,拉着石修的衣襟,骂骂咧咧,石修满脸通红,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耿恭怒道:“范羌,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放手!”
范羌松开手,很不情愿,道:“哥哥,你上朝后,石修鬼鬼祟祟,溜入你的帐中,在里面翻来找去,被御林军发现,前来告我,我还不信,过去一瞧,果真如此!”范羌顿了顿,扭头道:“石修兄弟,我们在西域出生入死,乃生死之交,现在哥哥也来了,你说说,你到帐中,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