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被押在高台上,跪在那里,头却高高昂着,望着如潮水般的羌人,眼中喷出火来。羌人见了,更是愤怒,只是迷吾没说话,大家谁也不敢吭声。
迷吾望了望羌兵,徐徐道:“兄弟们,石神保佑,终于抓到这个汉人了!我大羌人,历尽磨难,受够欺凌,今天,我们醒了!我以虔诚的心,向赐给我们幸福的石神、羊神保证,誓死攻入陇西!”
羌兵受到鼓舞,抽出佩刀,举在空中,振臂高呼:“攻入陇西,有死而已!攻入陇西,有死而已!”声音宏亮,震耳欲聋,在山间回荡,范羌、郭勇听了,脸色忽变,心想:“这些年来,羌人必然受尽折磨,因此,他们能众志成城,同仇敌忾。所谓哀兵必胜,这样的羌种,实难对付呀。”
迷吾大手一挥,喊叫声嘎然而止。他狠狠瞪着杨晏,杀气腾腾,怒道:“你辱我石神,令我先零羌颜面顿失!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对你处以石刑,你受死吧!”
众人大呼:“石刑!石刑!石刑!”
所谓石刑,便是用鹅卵大的石头不停地砸,直至砸死。由于用来施刑的石子不大不小,砸在身上,虽然痛疼异常,却不致命,受刑人往往被成百上千的石头砸得浑身是伤,过得一两天,方才慢慢死去,十分痛苦。由于石刑残忍,一般都不会用,有些羌人活了一辈子,也未见过石刑。因此,他们带着恨与期盼,竟十分激动。
范羌却暗自着急,这千军万马中,要救走杨晏,是不可能的!这时,羌兵抬来一筐石头,约莫几百块,都是鹅卵大小,一看就知是精挑细选。
迷吾眼珠一转,嘿嘿一笑,从筐中摸了一个最大的石子,递了过去,道:“范羌,你抓来了侮辱石神的人,为我羌人立了大功!来,这石刑的第一块石头,就由你来扔!”
范羌茫然接过,捏着石子,如何下得手?可迷吾等人都眼睁睁望着,如果不掷,迷吾必疑,这计谋定会失败。迷吾又道:“范羌,你箭法如神,这一石子可要轻点,别一下砸死了他,这可太便宜他了!”
范羌兀自犹豫。这时,杨晏怒骂道:“杀不尽的羌狗!区区一块破石头,休说在上面拉屎撒尿,老子恨不得将那块石头挫骨扬灰,撒入茅厕,将你们的狗屁石神天天吃屎喝尿!”羌人大怒,齐声喝止,骂声如潮水!杨晏却不管,专拣难听的话,恨恨骂着。
原来,杨晏知范羌不忍心,可这个时候,不下手怎么行呢?遂高声怒骂,想激起他人抢先动手。果然,迷吾呼呼喘着气,再也听不下去了,摸过一块石头,照着杨晏的嘴巴,掷了过去,恨恨道:“好利的一张嘴,先砸碎你的牙齿,看你还骂得出口吗?”
范羌大喜,跟着也扔出一石,怒道:“该死的,老子一石头砸死你!”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快逾流星,几乎便在同时,羌人怎么看得出?
这两块石头飞了出去,“砰砰”两声,飞了过去。杨晏兀自跪着,若无其事,这两块石头,如搔痒一般!迷吾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这人竟有这么好的本领!两块石头砸去,他却纹丝不动!”他却不知,范羌砸去的石头,用了巧劲,不但碰飞了迷吾的石头,还将力量互相抵消了。否则,杨晏以血肉之躯,如何经受得了?可是,范羌的手法太快,无人看得清!
迷吾冷笑道:“任你本领通天,今天也要将你砸成肉泥!范羌第一块石头已掷,下面正式行刑!”这时,上来三人,赤着身子,露一身横肉,指间结满了厚厚的茧,一看就知勤练箭法的人。范羌大急,额上冒出冷汗!这一筐石头砸去,杨晏岂有命在?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他望着杨晏,杨晏却毫无惧色,头高高扬起!
三个行刑的羌人弯下腰,从筐中各拿了二块石头,捏在手中,高高地扬了起来!范羌痛苦地闭上眼睛,心想:“杨晏若死了,我也决计不独生!只愿皇上快点脱围!”这时,一朵巨大的云儿飘过来,遮住了太阳,天地有些灰暗,上苍似乎都不忍见这一幕悲剧!
忽然,西边传来一阵尖锐的笛声,如利刃划破苍穹,又如落水之人在哀鸣呼救,迷吾一惊:“不好,西面有敌人,有七八十余人!范羌,你在山上,可曾见过汉人?”
范羌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迷吾却焦急起来,马上道:“姚果,你率一千人,前去捉拿,汉人狡黠,切勿上当!”姚果应了一声,手一招,带了一千军,风驰电掣般扑向西边。
范羌忙道:“渠帅,我至军中,寸功未立,寸土未夺,可否由我去,将那些汉人一一擒来!”
迷吾略略一思:“不行!你箭法虽高,本领虽强,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况且行军打仗,靠的是谋略!徒有箭法,却也无用,你且随我坐镇中军,待熟悉兵法,再去打仗不迟!”
那三个行刑手捏着石头,犹疑不定,不知是否要砸过去,眼巴巴瞅着迷吾。范羌忙道:“渠帅,那些人必是这汉人的同伙,都是辱我石神之人,要是单单砸死此人,恐石神会气愤,要不先将此人暂行关押,等一并抓来,处以石刑,再通知其他部落,共来参观,那时场面将是多么壮观,也好教其他部落知我先零羌的威风!”
这番入情入理,迷吾不禁意动,思了片刻,咬牙道:“好!侮辱石神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范羌,你随我将他押回寨中!”
范羌大喜,朝郭勇眨了眨眼,两人走向前去,一把拎起杨晏,喝道:“算你命大,且让你多活片刻罢!”他们押着杨晏,往外走去!不多时,已至寨中。
范羌心中暗忧:“为什么突然响起刺耳的羌笛声?难道皇上被发现了吗?他们脱围了吗?我们此时不逃出羌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范羌抬头四望,羌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手中的刀都已出鞘,他不禁惶急:“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