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高耸的窦府,与皇宫遥遥相对,一列列手持长枪的卫兵,杀气腾腾,在窦府四周来回穿行,戒备之严,丝毫不亚于皇宫。耿恭伏于暗处,心道:“窦固功高震主,又不知收敛,徒知骄横,岂能长久?”等了许久,夜已过半,月华慢慢暗淡下来,卫兵打着呵欠,来回的脚步都有些疲惫。
耿恭心想,再不闯,可就晚了。觑了个空当,耿恭如一道幻影,飘然翻上围墙,再一跳,已入窦府。窦府中灯火俱黑,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虫子啾啾的叫声。耿恭不禁叫苦,窦府太大了,到处都是亭榭楼台,竟如皇宫一般,这如何找得到玉容?又十分黯然:“玉容本就忧伤,遭此大变,必然痛不欲生。”
耿恭捺下心来,一处处细细找寻。忽见一点灯光,从缝隙里挣扎着透出,仿佛随时熄灭。耿恭摸了上去,一瞧,却是窦固。只见他坐在大师椅上,一手捋须,一手持书,看得津津有味。耿恭不禁暗赞:“窦将军能从行伍中崛起,屡立战功,这与他的勤奋密不可分!”
耿恭蹑手蹑脚,来到东边。轻风拂面,隐隐带着一丝哭声,耿恭一震:“这不是玉容吗?”他不禁激动,循着声音,来到一处深宅。房屋破损,阴气袭人,门前几个壮汉,持着刀,牢牢把住。耿恭绕屋一周,这房竟无一间窗户!耿恭不禁愤怒:“这种地方,与牢狱又有什么区别!玉容乃大汉公主,金枝玉叶,竟被他们软禁了!窦固真是狂妄之极!”
耿恭恨不能立即杀掉几个把门的大汉。他瞪起双眼,略略一思,捡起一块大石头,往身前一掷,“砰”地一声,发出巨响。那几个大汉吓了一跳,一人道:“这半夜三更,难道有鬼吗?”
又一人道:“世上哪有什么鬼?老三,你去看看。”
“我、我不敢去……听说,这、这东厢以前是个停尸房,白天倒好,晚上怨气冲天,阴气森森,要去,咱一起去!”
“好一个胆小鬼!你平时那些勇气哪去了?就算是鬼,又怎么样?你们守在这里,老子去瞧瞧!”这人愤愤不已,持刀冲向前来。尚未站定,突然眼前一黑,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寂夜无声,如平静的湖面,一丝涟漪都没有。守门的人见那人久久未回,不禁担心,道:“老二怎么啦?老四,你瞧瞧去。”
老四不敢,一言不发。老三忽道:“这必然碰到了鬼,要不咱们一同去瞧瞧,好不好?”
一人颇有智谋,道:“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不好?唉,玉容公主乃金枝玉叶,少爷怎么能将她关在这种地方呢?”
“少废话了,快去!”
老四拿了刀,壮着胆子,走向前去。忽然,眼一黑,他如一摊烂泥,软软倒下。
余人见又无动静,惊慌不已,一人道:“不得了,一定出事了,你去,马上报告窦将军!”
那人得了此令,欢喜万分,急急奔了出去。耿恭哪会让他去通风报信?那人走的几步,忽见一块石头飞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脑门,眼冒金星,身一歪,再也动不了。
怪异的响声不断,夹杂着玉容的啜泣声。那些守门的人一个个毛骨悚然,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一人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道:“他妈的,我受不了啦,要死便死,这么傻等着,真是万分难受!”他说完,冲了过去,大喝道:“什么东西,敢在这里作怪,老子……”话未说完,一块石头迎而飞来,“砰”地一声,他往后便倒,一动不动。
这时,只有两个人了。“老三”浑身颤抖,空洞的双眼,惊恐望着茫茫夜色,哭泣声、怪响声混在一起,十分凄厉,老三跪在地上,冲屋哀号:“公主,你、你可以不哭吗?要哭,你白天哭呀,这三更半夜的,哭啥啊……”
另一人惧道:“老、老三,咱、咱跑吧,怕是真有鬼……”不待老三作声,他“啊”地一声,奔向夜色。老三何肯落后,跟在后面,连滚带爬,冲了出去。忽然角落里窜出一道黑影,好快,鬼魅一般,两人瞪大眼睛,肝胆俱裂,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耿恭探手过去,两人竟无鼻息,他心中不禁暗笑:“这人居然被活活吓死!哼,这么胆小的人,也敢守门!”
耿恭从他们身上摸下钥匙,打开门,一股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耿恭又是心痛又是气愤,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悲惨的哭泣声。
“谁?”沙哑而惊恐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耿恭心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循声过去,隐隐看到一团白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耿恭伤心道:“玉容,是我,我是耿恭。”
“耿恭?”玉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揉了揉眼睛,见一人长身而立,正是耿恭!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耿恭,放声大哭:“耿大哥,耿大哥,真是你吗?真是你吗?我是在梦中吗?”泪水涟涟,打湿了耿恭的衣服。
耿恭见玉容披头散发,一脸泪水,浑身污秽,不禁想起马娟的遗言,心如刀绞。他轻拍着玉容的后背,柔声道:“玉容,玉容,我是耿恭,我是耿恭,不要怕,耿大哥带你出去!”
玉容抽泣道:“耿大哥,我以为今生都不会与你再见面了……”耿恭俯下身,抱起玉容,大步往外走去。玉容“啊”地一声,轻轻倚在他宽厚而温暖的胸膛上,一时忘了时间流转。
才走几步,忽然一个身影匆匆而来,正是窦宪!他将玉容关在东厢,甚是懊悔。回去后,忧愁不已,独自喝着闷酒,几杯黄汤入肠,又想起身世飘零,更觉十分难受,起身舞了一回剑,见月圆如盘,清辉似水,对玉容的思念,又涌了上来,默默地思了一回,看看月渐东斜,遂去东厢。忽见草丛之中,居然有卧着几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竟欲闯进去,忽一个黑衣人抱着玉容,匆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