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听了,不禁大喜,纳头拜了下去,道:“多谢皇上。”
窦固一脸喜色,倒满一杯酒:“皇上厚恩,有如高山,老臣敢不效犬马之劳,为大汉鞠躬尽瘁!”说完,一口饮尽,
章帝笑而不语。
如五雷轰顶,玉容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不!不!我不要与嫁给那个魔鬼!”可是,这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惟有泪水,滚滚而下。
耿恭一愣,他没想到,窦宪竟在此时向皇上求婚!然而,这是家事,耿恭又如何谏阻?汉朝公主几多不幸,从汉武帝起,三十余名公主,远嫁匈奴,老死在荒漠之中!她们都是牺牲品、交易品。而玉容,竟走向了另一条不归之路!
一场宴,几人欢喜几人愁。
次日,一轮红日,迸出万道金光,倾洒在汉宫之上,熠熠生辉。正德殿,章帝龙颜大悦。原来,班超遣人报捷,并护送乌孙、大宛、姑墨等国的王子入朝为质。章帝轻启龙唇:“班爱卿如此英勇,率三十六骑,从乌即城突围,反手便平定了西域四国,倘若给班爱卿数万兵,西域早就平复!”
窦固老脸一拉,很不高兴,心想:“前些年,我带甲十万,数番北征西域,死了无数士兵,费了无数粮食,好不容易,才有燕然勒石之功,如今班超,三十六骑,便能平复大半西域,一较之下,我颜面何存呢?不行,不能让班超继续呆在西域了!”他主意已定,略略回首,往站在左后侧的刘张丢个眼色。刘张八面玲珑,自然知道窦固心意,一闪而出,朗声道:“皇上,今天下粗安,百姓喁喁望治,匈奴龟缩在北方,不收南侵半步。乌孙、姑墨等国,向附匈奴,今被班超平复,匈奴闻知,必然大怒,倘若挥师南下,岂不得不偿失?”
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了章帝的一腔兴致。章帝龙目含怒,瞪着刘张,一字一顿道:“照你说,那该如何?”
刘张瞥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不敢说话。窦固向前一步,朗声道:“皇上,下博侯刘张所言非虚!皇上可以问问大司农刘敏,前些年,为战匈奴,我们死了多少兵,费了多少粮!”
大司农刘敏应声而出,揖了一躬:“皇上,这些年,为战匈奴,死去的士兵,累计达七万余人,耗去的稻、粟,达一百余万石,百姓纳税,已是光武帝时的几十倍,实不堪再起刀弓!”
一串串鲜活的数字,章帝不禁愣住,战,还是不战?心下不禁踌躇,半晌沉吟不决。窦固又道:“皇上,乌孙、姑墨、无雷等国,距我大汉,十万八千里,纵其臣服我国,又有何用?不如撤回班超,固守边陲,我大汉,自可长治久安!”
“不可!不可!”一人突然大叫,窦固一惊,回头一看,又是耿恭,不禁大怒!耿恭大步流星,走至百官前,纳头拜道:“收复西域,是先帝遗愿,皇上难道忘了吗?一者,西域在我国之西,乃我国天然屏障,北方诸国,休想入侵我中原半步!再者,若其臣服我国,大汉威名,必然远扬,就是西方诸国,必会慕名前来!岂能说无用?没错,为战匈奴,我国死伤无数,耗粮亦无数,然而,前些年,匈奴入侵边陲,亦不知杀死去了多少百姓,毁去了多少民宅!司农大人,这个数字,你能禀报皇上吗?”
大司农脸色苍白,吞吞吞吐吐道:“这、这、这却无、无法统计……”章帝脸一沉,正欲发作,窦固道:“皇上,武帝一生,都是征战匈奴,致国库空虚,经济疲敝,百姓不胜其苦。武帝晚年,终于明白,匈奴如野草,铲尽还生,遂下‘罪己诏’,并恢复了对匈奴的和亲政策。”
耿恭抗声道:“既然如此,大将军为何还要多次西征匈奴呢?”
窦固勃然大怒,杀气腾腾,瞪着耿恭,耿恭丝毫不惧。
章帝若有所思:“耿都尉不必多言,不如遣人至疏勒,一探究竟,再行定止吧!”说完,站起身来,迈开龙步,走出殿外。窦固望着耿恭,嘿嘿冷笑。众皆骇然,耿恭不惧,昂首走了出去。
一盏烛火,一缕相思,浸染在暗夜里,袅袅升起。
窦妃托着腮,一对秋水似的眸子,怔怔相望。耿恭仰头一饮而尽的豪情,盘旋在脑海,让她如痴如醉。流光如水,漂走哀思,窦妃望了望窗外,等的那个人,是永远不会有踪影的。她叹了口气,捺下怦怦直跳的心。这时,一只飞蛾,冲着烛火,振翅而来,烛焰一摇,飞蛾全身着火,掉落在桌上,微微挣扎。窦妃忧伤满怀,喃喃道:“我不是这只飞蛾吗?明知是一团火,必将烧死自己,还要义无反顾。或许,我连这只飞蛾都不如,纵然我想,但心中的这团火,又将在什么地方?”
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窦妃心一颤:“他、他真的来了?”急忙起身,门吱地推开,一个人踏步而来,不正是耿恭吗?窦妃满脸通红,痴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耿恭行过礼,道:“娘娘,你说长秋宫有变,微臣巡视一圈,并无异样,请娘娘放心!”耿恭说完,便欲离去。
窦妃突然“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耿恭吓了一跳,急忙走了过去:“娘娘,你、你怎么了?”
窦妃捂住胸口,双眉紧皱,喘息道:“我、我站不起来,你、你、你快扶我起来!”一只雪白温润的玉手,微微颤抖,伸了过去。
耿恭一愣,不知该不该扶。犹豫片刻后,他抓住窦妃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没想到,窦妃起身之后,全身一软,竟全趴在耿恭怀中。耿恭一惊,鼻中一缕清香,十分诱人,他脸上一红,将窦妃用力一推,厉声道:“娘娘请自重,我耿恭岂是那种人!”说完,踏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