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固一惊,道:“本将亦熟读史书,为何从未听说?”
“当年武帝大议‘九锡’之礼,便是为此!然卫青乃骑奴出身,十分卑微,岂敢受此大礼,遂固辞不受,武帝乃止,史书也未记载!今将军出身显赫,大破匈奴,拥立天子,功劳之大,可比日月,将军何不趁机索封‘九锡’之礼,那时,将军名扬四海,天下无人不识,何等壮哉!”
窦固听了,不禁意动,沉吟片刻,喜道:“将军之言,甚合我意!只是索封‘九锡’之礼,非臣子所为……”
马防哈哈一笑:“窦将军,此事包在卑职身上。明日早朝,卑职便奏请皇上,加将军‘九锡’之礼!只是……”
窦固一惊:“马将军尚有何虑?但说无妨。”
马防脸一红,低下头来,竟有些忸怩。窦固突然会意,哈哈大笑:“马将军,你莫不是向我索要侍女罢?”
马防不好意思了道:“将军火眼金睛,什么事都逃脱不了将军法眼!卑职虽为北军副将,然久疏战阵,难以驭军,十分乏味,倒不如饮酒作乐,倚红偎绿!窦将军莫笑我毫无进取之心哩!”
“哪里哪里!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何不纵酒放歌,恣意行乐呢!马将军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窦固掀须呵呵笑道,大声喊:“来人,将侍女唤来,让马将军挑一挑!”
马防大喜,双手一拱:“多谢将军!”不一会,一个个眉清目秀、身姿婀娜的女子翩翩出来,马防仿佛小儿得饼,一脸垂涎,这个瞧瞧,那个摸摸,挑了十个,心满意足地走了。
窦固望着马防消失的背影,嘿嘿冷笑。马防自任北军副将,窦固颇为忌惮,暗令北军统将薛霸,时时提防。可是,今日看来,马防虽然多谋,但嗜酒好色,毫无志气,又兼年岁渐大,亦无多大作为,窦固渐自放心,他已沉浸在加封“九锡”之礼的无边喜悦里。窦氏之光,将普照大汉江山!
过得几日,大汉举国欢庆。洛阳街头,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原来,皇长子刘庆立为太子,大司马、大将军窦固加封“九锡”,两桩喜事,叠在一起,为有汉以来从未有过盛典!章帝又大赦天下,文武百官,俱有封赏,真个皇恩浩荡,雨露均沾。
长秋宫,窦皇后长眉紧锁,她恨父亲窦固,目光短浅,给个虚名,便得意忘形,可庆已立为太子,木已成舟,她亦毫无办法,想到自己并无子嗣,红颜渐老,皇宠日疏,不禁粉面凝愁,红妆含怒。正想着,小昭来报:“娘娘,窦将军来了。”
窦皇后抬头,见窦宪走了进来,亦心事重重,不禁好奇:“哥哥怎么如此忧愁?”
窦宪愤愤不已:“叔父不听我言,沉于虚名,致皇长子庆被立为太子,宋妃得势,我窦家岂不危矣!皇后妹妹宜早自为计,倘太子长成,大权在握,长秋宫中,岂有你立足之地!”
窦皇后咬着嘴唇:“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迷于蜗角虚名,哪里还有半点雄心?可是匆促之间,却有什么办法呢?”
“听说梁妃与宋妃,同日册封,然地位却并不一样。梁妃常有怨言,且梁妃也有儿子,听得庆立为太子,心中必然不喜,妹妹何不暗地联合梁妃!”窦宪说完,又凑了过来,旧事重提,将上次的计谋,又轻轻说了一遍,只是这次,滴水不漏。
窦皇后大喜,玉手在腿上一拍:“这个计谋大妙了!哥哥真是神机妙算,哼,不怕宋妃、耿恭不死!”
窦宪走后,窦皇后想了一会,唤来小昭:“你到淑华宫去一遭,看看宫中是不是只有梁妃一人,速速来报!”小昭领命,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小昭回来,道:“娘娘,宫中只有梁妃及皇子肇。”
窦皇后笑道:“不出哀家所料!启驾去淑华宫!”
窦皇后的到来,梁妃喜出望外,可又有一丝不安。窦皇后从未来过淑华宫,她突然驾临,究竟想干什么呢?梁妃拜倒在地,窦皇后满脸春风,一把拉起,柔声道:“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梁妃一颗心怦怦跳,不敢看窦皇后,只好低头,一边望着窦皇后的脚尖,一边玩弄衣角,皇子肇在她怀中安然入睡。窦皇后望了望,见梁妃眉宇之间,似有不平,顿时心中有数,以言挑道:“太子新立,举国欢庆,妹妹怎么独自一人在宫呢?”
果然,梁妃满是愤意,却低头不语。她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向窦皇后说。窦皇后又道:“宋婉和你一起册封的罢,为什么皇上要厚此薄彼呢?”窦皇后看了看梁妃怀中的肇,面容清秀,乖巧可爱,心底不禁泛起一股母爱,又细细一瞧,见他天庭饱满,大口隆准,小小年纪,竟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心中十分高兴。恰好这时,肇睁开双眼,望着皇后,抿嘴一笑。窦皇后浑身一震,感觉心都融化了,她急忙向前:“哀家来抱抱!”
窦皇后向前,接过刘肇,抱在怀里,刘肇反过双手,紧紧搂住皇后,一张小嘴,竟含糊唤着:“娘、娘、娘……”窦皇后心喜不已,忙不迭地应道:“乖儿子,我的乖儿子,真是乖……”
梁妃惊道:“太后,皇子肇素来挑人,别人想抱他,他便啼哭不已,就是皇上来抱,他也不肯,真没想到,他与皇后,竟如此投缘!”
窦皇后听了,呵呵直笑,逗弄了一番,更觉十分可爱,隐隐之中,已把肇当作自己的儿子,心中暗想:“幸亏上次刺客没有刺杀成功!”又叹道:“妹妹,皇子肇头角峥嵘,高额挺鼻,长相不凡,太后真是偏心,为什么要遗令皇上立庆为太子呢?难道肇就不能吗?”
梁妃此时顾虑全消,恨恨道:“太后素来薄我,视我为‘搭头’,宋姐姐虽待我好,但我总觉低人一等,我子肇,比太子庆,不知聪慧多少倍,为什么不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