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瞪着青衣人,笑道:“怎么样?还要赔吗?”
青衣人吓得魂不附体,也顾得手下这些人,一溜烟跑了。
李敢哈哈大笑,挟了十棵大树,脸不红,心不跳,飞也似地奔走了。这些人大惊,相顾道:“早听说这黑大汉力大如牛,今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自不量力,前来砍他,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只是老爷从没受过这种气,怕是不会放过他!”
李敢走到半路,忽见老太婆颤颤巍巍走来,他不禁大惊,双臂一松,树砰地滚落,扬起一阵尘土,叫道:“我的娘,这么热,你跑出来做什么?”
老太婆双面掩面,老泪纵横,哭道:“儿啊,上午我在家做饭,有人跑来告诉我,说隔壁柯霸天带了一群人来打你,娘放心不下,特地过来看你!”
“娘,那十几个毛贼算什么?就算千军万马,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
老太婆半信半疑,上上下下看了李敢一番,见没有伤,心下又稍安。她颤抖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布袋,道:“儿啊,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柯霸天凶神恶煞,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你这番损了面子,是不会放了你的,儿,你、你快走吧……”
“哈哈,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贼祖宗!怕他怎的!”
老太婆突然哭了起来,李敢一惊,急道:“娘,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慌得紧!”
哭了一会,老太婆伤心道:“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再死一个儿子了……儿啊,我不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但你听话懂事,这一个月来,我是多么幸福……可我不能自私,娘知道,你不快乐,你常常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孩子,走吧,我一把年纪了,柯霸天不会拿我怎么的……”
李敢只是不应,老太婆嘶声厉道:“难道要我死了,你才走吗?”她从袖口掏出一把剪刀,抵在咽喉上。李敢惊道:“娘,你救了我,就是我亲娘,我要养老送终后,再走啊……”
老大婆摇头道:“我儿子死了很多年,我独自一人,习惯了,你不要担心,快点走,晚了,柯霸天带人来了,你就是想跑,也跑掉了。”
李敢茫然站立,不知是走是留。老太婆凄然道:“真要我死了,你才走吗?”手上加劲,隐隐有血迹,李敢一惊,号陶大哭道:“娘,我走,我走……”他接过老太婆的布袋,转身奔走,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太婆放下剪刀,心如刀割,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儿啊,你跟着我,不会快乐,你还年轻,我、我怎么能耽误你呢……”
李敢已经疯了,他不择来路,用尽全身力气地奔跑,他有些惶然,究竟何处是归宿?为什么总要遭受无尽的苦楚?终于,他精疲力尽了,坐在地上,看到一群人在一堵破墙前指指点点,啧啧有词,不知何意。他不去理会,打开布袋,见到几个面饼,心中一酸,取出来,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他不禁想起老太婆,想起家人,想起死去的兄弟,顿时又哭了起来!
李敢身形长大,奇丑无比,这么一哭,顿时引得旁人驻目。李敢本是性情中人,要哭便哭,要笑便笑,哪管得那么多。正哭之间,忽听得一人厉喝:“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看你长得这么雄伟,却像脓包一样哭,敢情你腰中的刀,是皮做的么?”
李敢抬头一看,见一人面黄无须,身不过中人,却自有一股气势。李敢停住哭声,跳了起来,喝道:“他娘的,老子爱哭便哭,干你鸟事!”
那人毫不惧怕,指着那堵破墙,正色道:“天下动荡,邻国虎视眈眈,国家思良将,正张榜招揽天下英才。阁下甚是雄伟,并非常人,却在榜前作此女人态,试想谁还敢应征?”
一番文绉绉的话,李敢似懂非懂,茫然道:“招揽天下英才,却是什么意思?”
“就是招兵上战场,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李敢听了呵呵大笑,脸上兀自挂着泪花,高兴道:“我正想上阵杀敌呢,这样太好了,快点带我去,快点带我去!”
那人微微笑道:“在下乌焦,也想应征,咱一起走吧。”李敢大喜,站了起来,欣然而往。
无雷系西域小国,兵不过万,军无良将。李敢入伍,一身本领,顿时震住三军。国王亲召李敢,当场考校,果见李敢刀法精通,力大无穷,国中无人可敌,大悦之下,竟封李敢为大都尉。此番龟兹来召,共侵疏勒,无雷国王恃有李敢,竟发兵从南线入攻。
李敢不通文墨,不明大义,本是一个浑人,但教有酒可喝,有肉可吃,有仗可打,便心满意足,哪管打谁呢?遂随了元帅,去了前线,一出马便斩了疏勒国猛将镇恶,军势大振,威名远播。
班超听了,嗟叹不已,道:“敢弟,没想到东归洛阳后,竟有这么多变故,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耿大哥立此大功,万民称颂,有人脸上自是挂不住,定会想方设法加以迫害,反不如在战场这般纯粹。可怜张封、杨武,活活屈死,倘若当时死在疏勒,那还死有所值。”心里又想:“哥哥耿直,身在洛阳,比起我在西域,凶险万倍,也不知能否有重逢之日!”不禁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