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想起张封之死,伤心不已,暗道:“封弟,哥对不起你,这杯酒,一敬敢弟、武弟,二敬你,愿你在天之灵,佑敢弟、武弟一路平安!”头一仰,喝尽杯中酒。范羌、杨晏等勇士围上来,一杯接一杯,李敢、杨武大喜,豪气顿生,相顾道:“咱们在地牢里,跟地狱没啥两样,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哪像今天,和这么多兄弟干杯,真是痛快,痛快呀!”
这一顿酒,喝了许久,狱卒忍耐不住,再三催促。耿恭取过几百两白银,赠与狱卒,恳求一路好生照顾,又拉着李敢、杨武的手,道:“玉门关虽不比洛阳,但终是军事重地,两位弟弟到了那里,凡事小心,遵守法度,切不可嗜酒误事!”
李敢粗声道:“哥哥放心吧,倒是你要多小心哩,我看那窦固和白胡子老头,不会轻易放过哥哥呢。”
耿恭默然不语,从怀中掏出一信,交与杨武,道:“你们到了玉门关,将信交与守将吴峦。他是我哥哥的旧将,看到信后,自会照顾。”
杨武拿着信,横坚看了一顿,半个字也不识,呵呵一笑:“这信歪歪扭扭,如天书一般,俺这凡俗子,是看不明白。”
李敢在旁奚落:“杨武,你这叫不认字的人看布告,一纸都是墨!”
范羌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在地牢里关了些时日,这李敢都能出口成章了,再关些时日,李敢可以作大学士了!”众人哈哈大笑。
耿恭郁郁不欢,甚不放心,想了想,道:“玉门关守将吴峦,虽是我哥哥的旧将,但多年未见,不知如何,两位弟弟去了,凡事宜加小心,不可造次!”又叮嘱一番,领着众人,怏怏离去。
狱卒押着李敢、杨晏,一路北上,看不完的山山水水。有了钱财,狱卒倒好说话,好酒好肉,伺候着李敢、杨武,比起关在地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一日,已至玉门关。狱卒交完人,便即返回洛阳。
守将吴峦览了案卷,见洛阳府尹王康被杀,他们同朝为官,亦曾相识,不禁虎眉倒坚,桌子一拍,怒道:“真是狗胆包天!府尹也敢杀,哼,带李敢、杨武!”
李敢、杨武正在帐外,见有士卒过来,李敢笑道:“杨武,你看,到底是哥哥的朋友,老熟人,我们一来,便要请我们吃饭呢,你猜上一猜,会请我们吃什么呢?”
杨武一瞥,见士卒气势汹汹,吓了一跳,道:“李敢,不对不对,他们那么凶,怕是请我们吃棍子呢!”李敢一愣,正欲说话,士卒已经奔到,一边用力推搡,一边厉声催促,稍慢一点,拳脚劈头盖脸打来,李敢怒气冲冲,一张大嘴仍不服气,骂骂咧咧,若不是戴了枷锁,手脚被缚,早就反抗了。
两人一脸怒容,被押到大堂。吴峦听他们叫骂不休,早窝了一肚子火,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高声叫:“来人,把这不听话的狗奴才,先打五十大棒!”
士卒如狼似虎般,直扑上来,不由分说,将李敢、杨武掀翻在地,扬起板子欲打。李敢、杨武可不是省油的灯,用力一挣,士卒站立不稳,“腾腾腾”后退数步,差点摔倒。李敢怒目圆睁,骂道:“狗官吴恋,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哼,我哥哥原来自作多情,我呸!”
吴峦怒不可遏,蓦听李敢叫骂,倒冷静下来,心想:“他们从洛阳押来,还得问清楚,免得徒生事端。”遂问:“黑汉子,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李敢呼呼喘气,把脸一偏,做了闷嘴葫芦。杨武头一仰,昂然道:“吴峦,我哥哥便是耿恭!”
吴峦一惊,忙走下堂来,半信半疑,道:“我与耿秉将军是故交,虽久未见面,可他家里有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你们二人,却从未见过!”
杨武一脸骄傲,道:“我们跟随耿恭哥哥出征西域,与十万匈奴大战,生死与共,同进共退,虽然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吴峦猛然醒悟:“前年来,我从沧州迁至玉门关,听说耿恭三百兵败十万匈奴,又在断水绝粮下,坚守疏勒,后来生还玉门关,仅十三人,难道你们两位便是其中的吗?”
“正是!”李敢、杨武异口同声,昂然道。
“啊,原来你们是坚守疏勒的勇士啊,本官仰慕已久,如雷贯耳,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能够见面,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来人,快点打开枷锁,我要与二位好好喝上一杯!”
杨武从怀中掏出信,递去吴峦。吴峦略略一览,便将信纳入袖中,一脸愧疚,歉然道:“两位勇士,既有此信,为何不早点告知?倘若真伤了二位,耿将军那里,我如何交待?”
李敢嘿嘿一笑,道:“要是你见了哥哥的信,才请我们喝酒吃肉,又有什么鸟意思?”
杨武附合道:“就是就是,那信虽然是哥哥写的,但我们可不愿攀交情哩,宁肯去喝那西北风,也不愿摧眉折腰,换取一场酒肉。”
吴峦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发作,只好赔笑道:“那是!那是!耿将军在信中说了,二位英雄一身本领,可效力帐前,冲锋陷阵,为国争光。”
李敢、杨武满脸兴奋:“没错,没错,我们就是来打仗的!要是不打仗,我们来干嘛?”
吴峦脸露难色:“本将亦知二位曾随窦将军与匈奴作战,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只是这玉门关可不是一般地方,十分凶险,容不得半点疏忽,一般人可、可、可……”
吴峦吞吞吐吐,连说三个“可”字,李敢、杨武再傻,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吴峦摆明是轻视自己!他们如何忍受得了,齐声道:“吴将军,我们杀过的匈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