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御林军正赌得兴高采烈,桌上横七竖八地陈立夏腰刀,见有人进来,他们也不在意,瞪着眼睛,压低声音,叫道:“大、大、大……”另一些人却道:“小、小、小……”那红色的骰子飞快旋转,恰如陀螺,令人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儿,骰子摇摇晃晃,仿佛醉酒一般,慢慢停了下来,竟是三点,为小。那些喊小的人大喜,手一抄,将铜钱扫入怀中,输的一方垂头丧气,连声骂:“晦气!晦气!”
靠近耿恭的人投了大注,压的恰好是小,身前堆满了铜钱,不禁喜笑颜开。耿恭趁机问道:“赌钱喝酒,在军中可是死罪!”
那人抬头望了望,甚觉奇怪:“这位兄弟,你爱赌便赌,不赌滚蛋!这里可是虎贲营,一张嘴胡言乱语,小心狗命不保!”
余人都瞪着耿恭,恨他多嘴。那些输钱的,撸起袖子,便想来殴打,却见耿恭长大,又不知底细,便不敢妄动。杨晏不慌不忙,往怀里一掏,摸出一锭五两的金子,往桌上一抛,冷冷道:“这个可否一赌?”
黄金在桌上滚了几滚,便即停住,迸出耀眼的光芒。那些人贪婪地盯着,连声道:“赌得,赌得!”耿恭一愣,顿时会意,伸手取过骰子,道:“这局我来做庄!三两金子,全都押了!”
众人大吃一惊,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豪赌!他们常年在赌场厮混,可从没见过这般架势,顿时手心冒汗,心怦怦直跳。胆大的,摸出铜钱,畏畏缩缩放在桌上;胆小的,不禁后退几步,眼巴巴望着。
耿恭心想:“营帐中这些人,便是御林军的刺头!既然他们喜欢赌,我不妨露上两手,叫他们心服口服!”想到这里,耿恭将金子一推,沉声道:“我押小,一点!”众人骚动,均想:“这人自不量力,输定了!”原来,汉代赌博,以大小分输赢,像耿恭具体压几点的,胜率惨淡,没人不敢这么押注。
耿恭将骰子扣在手里,望了望众人,道:“还不快押,我要掷骰子了!”一人将一堆钱往“大”一推,道:“押大。”余人纷纷押大,竟形成了单挑局面。杨晏有些着急,低声道:“哥哥,怎么这样押啊,要是输了,可没本啦。”耿恭望着他,微微一笑。
耿恭见众人下好注,遂将骰子在手中拨了几拨,上下左右,不住摇晃,如蝴蝶穿花。突然转身,一个回头望月,骰子一抛,激射而出,落在桌上,如钉住一般,竟不滚动,只是原地滴溜溜转动。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骰子,手心冒汗,实是紧张到了极点。惟有耿恭,意定神闲,胜券在握,扫视众人,静等骰子停下。
力道渐消,骰子晃晃悠悠,似要停住。众人满脸通红,心揪成一团,低声叫道:“大、大、大……”骰子终于卸去全身气力,最后一滚,停住不动,一点血红,直指上空!
“一点!”杨晏失声叫道,心中惊奇不已:“哥哥从不赌博,为什么要丢几点,便是几点呢?”那些人啊地一声,十分懊恼,眼睁睁看着耿恭将一堆又一堆的铜钱扫入身边。
“他妈的,哪来的乌龟王八,敢来虎贲营使老千!”突然,一人跳起来,猛拍桌子,愤怒地大声吼叫。其他御林军恍然大悟,怒目喷火,哇哇叫道:“使老千,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耿恭毫不畏惧,冷冷道:“三岁小儿皆知愿赌服输,堂堂御林军,本不该赌,既然赌了,就该拿出赌的样子,今反不如三岁小儿,岂不令天下耻笑!”
杨晏伤口撒盐,鄙夷道:“御林军迹属无赖,但管伸手要钱,哪管要不要脸呢?”
那人勃然大怒:“他娘的吃了豹子胆,竟敢跑到虎贲营撒野,简直不要命了!”他腾地跳上桌子,飞起一脚,朝耿恭脸上狠狠踢去。
“来得好!”耿恭微微一退,便即避开。那人哪肯罢休?双手微弯,成钩子状,如一只巨鹰,凌空扑下!余人往后便退,腾出地方,又围成一圈,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以为,以秃鹰之武功,收拾个把人,自不在话下。
这些小算盘,当然逃不过耿恭的眼睛,他心想:“正好,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他也不避让,学着秃鹰的样子,以手为钩,以硬碰硬,迎了上去。只听一声惨叫,秃鹰从半空跌落,掉在地上,双手不住颤抖,再使不出一丝力气。其他御林军尽皆骇然。秃鹰是虎贲营中的顶尖高手,尤其一手鹰爪,碎石裂碑,易如反掌,如今却惨败在耿恭手上,心里均想:“这人究竟是谁?他来干什么?虎都尉倘若知道,必会悉数杀死我们?横竖一死,不如仗着人多,围攻上去,或许尚有一丝生机!”众人喊叫着冲了上去。耿恭毫不客气,指南打南,指北打北,御林军被打得嗷嗷直叫,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有的御林军便叫:“喝酒的兄弟,别喝了,快来帮忙!”如石投大海,哪有回音?扭头一看,那些御林军不是趴在桌上,便是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倒是混进来的那名陌生人,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原来,范羌自小随爷爷打猎,追踪猎物,在野外一呆便是几天。为了御寒,往往会喝上一点白酒,慢慢地,酒量变得奇大。只是范羌素来自律,在军中从不饮酒。但他深谙此道,知道喝酒的人有一个特性,谁酒量大,谁就是爷;谁酒量小,谁就是乌龟孙子。入帐时,范羌见御林军大吃大喝,便心生一计,冲了过去,左一杯,右一杯,竟将满桌的御林军都灌倒在地,他却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