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嗯,大当家的,不知我们要想过这条路,需要多少买路财?”一听到有商量的余地,何瑾不由就笑了。
贼寇头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蠢货,明明骑兵的优势在于奔骤,何瑾却既不冲锋、也不逃跑,反而一心想着和平解决。
果然是京城里来的呆子,读书都读傻了!
当下,他一边暗暗示意手下包围这支部队,一边作出一副认真的模样:“你适才射死了我四名部下,怎么也要赔四十匹马。再算上过路费,怎么也得十匹战马,一共就给五十匹好了。”
一听这个,何瑾登时就惨嚎了起来:“什么!五十匹战马,你抢劫啊!......哦,不好意思,忘了你还真是抢劫的。”
说着,他还忍不住地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手下都是赵子龙、张翼德啊,怎么就那么值钱?”
“虽然我不清楚这里的行情,可京城里十两银子就能雇个杀手去砍人了,而一匹战马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你那四个手下的命,连一匹马都不值!”
“京城是京城,固原是固原!”头领当时就急了,而且还有些被气得跳脚:“你当真以为,这是在跟你做生意?”
“可不就是一笔生意?”何瑾却一副认真的模样,道:“你刚才都报出价格了,只不过咱们没谈拢嘛。”
“不过做生意一向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嗯,这样吧,我怀里有二百两的银票儿,就当是这次的买路财了,大当家的觉得如何?”
说着,他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银票儿,又暗戳戳背着那些贼寇抽出两张后,才扬了扬手示意一手交钱、一手放行。
贼寇们瞧见那甩得哗啦啦响的银票儿,不由眼睛都放出了光。尤其看出这支部队,明显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一个个都目视那头领,期待着就这样算了。
可想不到,那头领却不屑一笑,道:“银票儿那东西在京城还好使,可到了这兵荒马乱的地界儿,擦屁股都嫌硬!不如你交出三十匹战马,我便放你们过去,如何?”
“大当家怎么就认准了战马呢?......”何瑾眼珠儿一转,不由就来了一句:“是不是觉得骗了战马,就可以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你少血口喷人,我胡一刀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被戳破心思,这位胡头领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可就在他以为生意谈不拢的时候,何瑾却如一位诚心实意的顾客,又道:“唉,胡大当家莫生气嘛,生意总是要慢慢谈的。就算生意谈不成,仁义总是还在嘛。对了,胡当家跟谁混的啊?”
‘你娘咧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这瓜娃子是不是脑子有坑啊?我们这是打劫,打劫你知不知道,你认真点、严肃点行不行!’
尤其又听何瑾问自己跟谁混的,胡一刀更是警觉起来,愤怒叫道:“少废话,你到底交不交出战马?”
“胡当家,你这样就不对了!”
何瑾却忽然一板脸,严肃地说道:“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也需要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这样彼此才能有信任。”
说着,他就一指自己后面的旌旗,道:“你看小弟我,就是跟着大明皇帝混的。”
“我老大可厉害了,骨干少说有数百,都是按品级算的。马仔更是遍布天下,至少也有百万人。”
“至于小弟我呢,目前就混得不咋样,属于刚出道儿,还没混到红花双棍的级别。”
“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此番来固原,就是替老大铲除几个二五仔的。等干完这票后,回去怎么也能再升一级!”
胡一刀和那些贼寇简直都听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将大明朝廷比作黑帮团体的。
尤其什么‘红花双棍’、‘马仔’、‘二五仔’这些新鲜名词儿,更是让他们觉着既有趣,又不明觉厉。
可何瑾就真像俩黑帮谈判一样,介绍完自己后,又诚挚地一抱拳,道:“这位胡当家,你难道不自报一下家门吗?你这样,有些不上道儿啊,不讲规矩啊......”
胡一刀额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猛然忍不住就骂了起来:“你个瓜怂,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弟兄们,来,抢了他们的马,剩下银票儿甲备全是咱的!”
“别别别......冷静,大家一定要冷静!”
何瑾却赶紧两手乱摇,慌忙说道:“胡当家不想说就不说嘛,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酿成一场血案。”
“再说,就算你不讲,我也不是看不出来嘛。”
说着,何瑾就扫了那胡一刀一眼,道:“胡当家虽然故意表现得粗鄙莽撞,可背挺如松,指节粗大,明显是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特征。”
“而且呢,你还穿着明军才有的棉毡铠。更奇怪的是,这棉毡铠还十分合身,仿佛就是你的一样。”
“尤其你裤脚那里,露出了半截的黑绸裤子,想必中单也是黑绸料子所织。据我所知,这等黑绸料子的衣服,可是一些勋贵武官府中,家将们的穿着......”
这一下,胡一刀才真正认真了起来,握紧手里的铁矟,指着何瑾问道:“你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加深一下了解嘛。”
何瑾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继续道:“而且,我更奇怪的是,这里距离固原城不过半日路程了。”
“固原城里可屯有大明兵士数十万,在这等军事重地的覆盖范围内,竟然会有这么一支六七百人的贼寇?”
“这相当于什么?”何瑾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这相当于老虎的领地之内,居然有一个狼穴,胡当家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更奇怪的是,就算再蠢的匪寇,也知道朝廷大军不能打劫。而你们竟无视我背后的旌旗,还想方设法骗我的战马,想要灭了我们......”
说完,何瑾就舔着嘴唇笑了,说出他的结论道:“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你们其实就是一小撮的武官家将,收编了这里的一伙贼寇。然后又奉了背后老大的命,来灭了我这朝廷钦差!”
这番话落,胡一刀不由凝重地看向何瑾,随即忍不住拍起了巴掌:“果然不愧是深得陛下恩宠的少年俊彦,竟然只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的门道。”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少年人还是太喜欢卖弄。”
说到这里,胡一刀猛然面色一戾,怒吼道:“弟兄们,这会儿不灭口也不行了。否则,大家伙儿全得跟着玩儿完!”
“别别别!......”何瑾闻言,还是赶紧双手猛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嘛,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
“哼,现在知道怕了?”胡一刀狞然一笑,道:“晚了!”
何瑾却又急了,连忙示意他们看向身后,安抚道:“不晚不晚的,你们现在放下兵刃,举手投降,大家还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这时候,胡一刀不由看了一眼身后,随即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背后的丘陵土塬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朝廷新兵。
而且这支新军还弓弩手在前,刀盾手在中,长矛手在后,正一步步地压缩着包围圈。
假如从半空俯瞰,就可以看到,贼寇们包围着何瑾,而贼寇之外,又被朝廷新军包围着。反正一圈套着一圈,中间那一圈就成了夹心饼干的馅儿。
尤其道路两侧远处,还有四百余骑正慢慢巡梭着,时刻准备击杀落网之鱼......
“胡当家的,你看这一点都不晚吧?”
何瑾也不骄矜,还是跟先前一样,一副知心大姐聊天的语气:“还有啊,别跟你那个老大混了。连我带了多少人马入固原他都不清楚,跟着那样的老大,能有啥前途?”
然而,就在胡一刀面色灰败,其他贼寇吓得慌里慌张丢掉兵刃时,更远处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而且蹄声滚滚,来势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