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对一颗蘑菇来说，死亡并不代表结束
无光，无月，也没有任何虫鸣鸟叫。
鹤山市的夜晚是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早已经风化掉皮，露出钢筋骨架的建筑物静静地倒在地上，如同一具具早已经被啄空内脏的巨人尸骸。
无数废弃的车辆被随意丢弃在路面，里面积满了灰尘，以及各种黑褐色犹如从皮革里渗出来的未知脏污。
灰白的地面上铺满了扬沙，在这上面就连哪怕一株草，甚至是一只蚂蚁的踪迹也找不到。
打开探照灯的灯光，看清楚四周一片衰败死寂的场景，刚才还踌躇满志的反叛军中，很快就有人发出了崩溃的大叫声：“啊啊啊——！”
“地表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这和你们宣传的地表完全不一样！”
“什么辐射的影响已经消失了，地表重新恢复正常了，假的，全都是假的！这地上连根草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
愤怒而绝望的嘶吼声回荡在寂静的城市上空。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给这些不顾一切逃离基地寻找乌托邦的人们带来沉重的打击。
很快就有人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对着为首的谢军发出了苛责的声音：“谢队长，我们这么信任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你们出来，是想要一起建立新家园的，不是到外面来找死的！”
“没错！就地表这种样子哪里还适合人类生存，怕不是没几天就要死在这里。”
“不…不！我要回去！去他妈的反叛军，老子要回基地！”
看到外面恶劣的环境，一些心智不坚定的人已经产生了动摇，产生了重新返回基地想法。
甚至于有人已经开始行动，扭头直接向基地的方向跑去。
对于那些已经开始逃跑的人，谢军并没有阻拦。
自从开始执行逃跑计划起，他的大脑就一直是恍惚的。
有时候脑子里明明冒出了很多想法，却在下一秒全部遗忘干净，甚至于刚才自己是怎么从基地撤离的，他也已经记不清了。
然而，就在这种意识朦胧的时候，他脑子里那张记载着新基地位置的地图却越发清晰。
随着周围其他人的情绪越发开始焦躁，他听见自己说道：“我知道哪里有还可以驾驶的汽车，也知道哪里有适合我们的新住所。”
“就在离这里两百公里的马坡镇上还有一个比鹤山基地更小的防空洞，大家不妨再相信我一次，只要抵达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两百公里？我们要怎么在这种环境下走两百公里？！”听见谢军的话，有人又开始歇斯底里。
长年累月在基地中积攒下来的压力，以及希望的破灭后带来的绝望，让这群人的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稍稍一点刺激就可能让他们情绪崩溃。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更不是白莫谷想看到的现象。
得给他们一点刺激，让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
菌丝中快速闪过生物电，它刺激着自己的孢子分裂，“叫醒”了基地里的其他守卫。
那些原本受到白莫谷的蒙蔽，对第一层的混乱视若无睹的第二层看守人员们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将情况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级。
“普通居民区再次发生暴乱，未知麻醉气体泄漏，所有巡查人员当前均已失去意识。”
“紧急逃生通道出现被启用痕迹，疑似有大量居民逃出基地，现在向上级请求增援！”
“呜～～！”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打破了整个基地的宁静。
刚一接到消息，位于第四层的基地防卫军瞬间派出了追击小队，全副武装向第一层进发。
“糟了，他们发现了！”如此大的动静，让地表的叛乱军也发现了异常。
前方是荒凉死寂前路一片漆黑的地表世界，身后是即将追上来的基地守卫军。
逃离基地还不到十分钟，情况就急转直下，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然而，现实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犹豫。
“砰！”一声枪响从铁门后传来。
之前那几个精神崩溃跑回门后，试图重返基地的家伙中枪了！
“他们要追来了！快…快跑！”听见枪声，谢军急忙朝着所有人大喊道。
“咚咚咚…咚咚咚…”很快，一阵规律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震得地面都隐约发生了颤动。
当第一个防卫军出现在铁门后时，有人高举起了双手：“我投降！”
“砰！！”子弹瞬间穿过他的脑袋，在漆黑的夜色中炸开一道血花。
在这一声枪响下，没有人敢再心存侥幸，刚才还哭嚷着要回去的人群瞬间大乱，逃命似的四散奔逃。
“杀…杀人了！基地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啦！”
“砰！”夜空中再次响起一声枪响，不过很快就被身后的同伴压了下去：“2737你疯了，他都已经投降了，上面说能活捉回去就活捉回去！”
“他们虽然是叛乱分子，但也要走该走的流程才能处决！”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将枪口从前面四散的人群中移开，开枪射击的士兵平静道。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体内的最后一根脑神经也被菌丝吞噬，和其他人一样成了受白莫谷控制的傀儡。
对于刚才的射击，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因为这不仅仅是白莫谷的意思，他自己也想这么干。
“算了，这个事情之后再说，先把这群人抓回来！”已经没时间管这个擅自开枪的家伙了，负责带领这支追击小队的队长大手一挥，命令所有人出动寻找叛逃者。
在他们走后，一根细白的菌丝落到了刚才那个脑袋开花的人身上，在他体内细细地搜刮那些还没有变质的蛋白质。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作为一颗从小在艰苦环境下长大的蘑菇，它尊重并珍惜自己的每一只食物。
安息吧人类。
虽然你已经死了，但是你体内的蛋白质会变成我成长的养分，你身体里的原子也会以另一种形式留在我身体里。
我会永远记得你，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