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凌筠心中的百转千回,此时的顾少琛很清楚,不管凌筠说与不说,调查顾一雁的行程始终还会继续。
只是他不希望,到了真相真的被揭开那一刻,凌筠又该如何自处?
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无论如何,他始终还是不希望跟凌筠真的走到相逢路人的那一步。
“您先看看吧。”
没有回答凌筠那个根本算不上问题的问题,顾少琛从容的往沙发上面一坐,长腿盘着,从容的姿态隐约带着一丝的不容置喙,而他也根本没给凌筠拒绝的机会。
见顾少琛坚持,凌筠最终也只能妥协。
在任何关于顾一雁的细节上面,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还不愿意提起。
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早就把一切都注定了似的,即便她死死地隐藏了二十多年,可终究还是被岁月的脚步给掀开了面具。
翻开厚厚的一沓纸,可不需要等候多时,只消一眼,凌筠整个人的思绪便已经被入目的一行字给彻底怔住了。
“江言杉,原名江言珊,其丈夫楚淮河因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看到前面这一半之后,凌筠只是先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嘴里若有似无地呢喃着念叨着,“楚淮河……”
“怎么了?”
虽然凌筠无心表现出任何反常的样子,可看在顾少琛的眼中,她的这一副模样便已经足够反常了。
可如同他意料的那般,凌筠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先是错愕地抬了一下眼,随即只是轻轻袅袅地说了句“没事”,复又低头,继续看下去。
“之后被杀害顾一山以及楚淮河的真凶封祚杰(原名范化誊)诱骗出国,两年后于西雅图登记结婚。”
瞪大双眼,凌筠这一次才真的是着实被惊得甚至嘴巴都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久久无法消化。
往日里哪怕更复杂的文案都不曾难倒过她,却偏偏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已经教她无法接受了,想要开口询问顾少琛,却发现问题太多,以致于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见凌筠神色复杂,顾少琛这时才起身转而走到了凌筠的身侧倾身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见凌筠神色复杂,顾少琛这时才起身转而走到了凌筠的身侧倾身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视线微微向下,顺着凌筠的视线,其实正好对准了标题下面的那段话。
当即,顾少琛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之前他一直苦苦追查着关于杀害顾一山的真凶,凌筠一直都不相信范化誊真的只是诈尸逃逸,甚至在她的心目中,顾一山的死亡是她永远难以忘怀的沉痛,所以她不希望顾少琛再步上当年顾一山的后尘。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顾少琛竟然已经是背着她一直追查至今,甚至很有可能早就已经跟对方正面交锋了。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找上了范化誊?”猛地回过神来,凌筠撒手放开手上的资料,然后一把抓住了顾少琛的外套,紧张地问道,“他真的还没死吗?当年杀害你父亲的人真的就是他吗?”
往日里顾少琛对她这么说的时候,她总是以为这是他为了维护楚安瑾故意挑拨她与凌孝城之间的矛盾,难以想象事实竟然真的就像顾少琛之前跟她争执的那般,范化誊竟然真的没死。
这真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确实已经跟他对峙过了,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对于这些细节,顾少琛并不愿对凌筠多做解释,复杂为轻,最重要的是那些令人胆颤的惊险又怎么能让她知道呢?
况且那个时候他会没有做出完全把握就动手,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营造楚安瑾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如果让凌筠知道这一点的话,只怕对楚安瑾的偏见会越发加深。
“你没事吧?”
没有顾少琛那些复杂的思绪,凌筠在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只剩下儿子的安危,却浑然忘了此时的顾少琛正完好地站在她的面前与她交谈着。
三秒之后,她才顿时反应过来,松了松顾少琛已然皱褶的外套,她沉顿了一下气息,然后才开口继续问道,“那他现在人捉到了吧?”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呀!
一个城府这么深沉的人藏匿了这么多年还被顾少琛给挖出来,可想而知他现在该是多么痛恨着顾少琛的。
凌筠能够想到的事情,顾少琛自然也清楚她此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
温淡的神色没有任何的转变,依旧是那么的沉稳如山,却听得他低哑的嗓音淡淡地发出了一个单音,“嗯……”
此时除了默认凌筠的问题,他无法向她解释详细的实情,说了无非就是徒惹她的担忧罢了。
“目前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我做这些无非只是不希望父亲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至于该怎么讨回公道我自然不会贸然地就跑去跟他拼命,这一点您应该相信我才对。”
顾少琛这一番话虽然也还算中肯,但却是不免有模糊焦点的嫌疑,就这么巧妙地避开了凌筠刚才的那个问题。
将信将疑,对于顾少琛的说辞凌筠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任何的端倪,只能低下头,“我知道你现在的能耐大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记住,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父亲也就你这么一个后代,即便你跟妈……”
她原本想说反目成仇,可现下看顾少琛的态度,也算是软化了不少。
于是,她换了一个说法,“即便你跟妈某些事情看法不一,但是要记住你是顾家的孩子,而现在……顾家只剩下你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即便是森冷如顾少琛都难免觉得有些压抑。
可现下凌筠这个状态即便是让她继续看下去估计她也没多少心思了,于是他就着她的身侧坐下,顺势拿起了刚才她放下的文件翻开,“范化誊的事情已经平息了,至于江言杉的事情,当年她的丈夫楚淮河是死于封祚杰,也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范化誊设计的一场车祸给杀害的……”
“楚淮河也是被范化誊给害死的?”
这一句话,凌筠基本是不假思索地就问出口了,也压根没有想过她这么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引人猜疑。
“怎么,您认识楚淮河吗?”
“不……”几乎是同一时间,凌筠已经回答了顾少琛的问题,“只是我在想,范化誊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他杀害你父亲算是有利所图,那么杀害楚淮河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猜测,应该或多或少……跟江言杉有关系?”
“跟她有关系?”凌筠不解。
顾少琛查不出顾一雁的资料,旁人不了解内情,所以不相信江言杉就是顾一雁,这些凌筠都能够理解。
但是为什么顾一雁要杀害当时那个还是她丈夫的人呢?
没错,在听了顾少琛这句话之后,凌筠以为他的意思是说范化誊在设计杀害楚淮河的时候,顾一雁是有份参与的。
“因为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范化誊在追求江言杉……”
如果说封祚杰杀害顾一山是为了钱财的话,那么杀害楚淮河就应该是为了女人了。
但是,这其中总是带着那么一点的牵强在其中,但如果真的要让顾少琛在此时说出这其中的错综复杂,他也确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聪明地选择了不说。
“也就是说,这宗蓄意伤害案江言杉虽然是最直接的根源,但其实她并没有参与其中?”
混乱的发展,并没有完全蒙蔽了凌筠的理智。
只需三言两语,她便已经明白了顾少琛的意思。
然而在一秒,她却是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顾一雁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顾少琛对顾一雁的女人就像是鬼迷心窍似的,她压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牵扯。
即便是她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也一样!
“妈!”无法遏制地蹙了下眉头,顾少琛重重地喊了这么一句,“如果你对江言杉有任何的猜疑您都可以说出来,但请您正视一下我对安瑾的感情,或者您无法在一时之间完全接纳她,但也请您一视同仁,不要再戴着有色的眼镜去看待她,好吗?”
从未有过低声下气的态度,但是为了替楚安瑾争取到凌筠正常的态度,更为了害怕因为凌筠针对江言杉而做出一些伤害楚安瑾的事情来。
“范化誊杀了楚淮河,又娶了江言杉……”
没有率先回答顾少琛的请求,凌筠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嘴里若有似无地反复咀嚼着这么一句话,“也就是楚安瑾也算是认贼作父了这么多年了?”
内心深处一根心弦触动,凌筠半是在顾少琛的请求之下无法推托,一半也算是可怜楚安瑾,终于做出了退让的样子,“我可以答应不再针对她们母女,也不会再去打扰她们,但诚如你刚才说的,我现在无法接受楚安瑾做我的儿媳妇,这也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谢谢您。”
“少琛,妈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妈了。”握着顾少琛的大掌拍了拍,凌筠由衷说了这么一句。
随后,她松开了顾少琛的手,然后径直站起身来,“一时知道这么多事情,我心里乱得很,我先回房安静会。”
说着,也不等顾少琛回应便已经直接越过了顾少琛。
望着凌筠的背影,顾少琛心中若有所思。
当年的事情,看来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