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圭刚想问小禾究竟知道了什么,老徐的夺命连环call再次袭来。
事实上,从刚才和顺路开始,这人就不依不饶地给他打着电话。
于是,在将手机静音后的第十六次振动后,陆圭不得不跟风禾讲了句抱歉,然后才接起。
“画院那边让下午四点交稿,你怎么没回酒店呢?”老徐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引来风禾一阵侧目。
“等会儿回去就给你,你急什么?”陆圭皱起眉头。
“哦,我是联络人嘛,明天就正式展出了,主办方那边已经帮我们拖了一天了。”老徐在那边心虚道,“这不是怕你晚上回不来嘛。”
“呵!”也不知他在打探个什么。
陆圭没好气地挂了电话,调整好情绪,才去看身旁的少女。
“你都听到了?”
“嗯嗯,说是什么画稿?”很好,显然没听懂。
“盛唐文化周的命题作品,明天的特展上会展出。”陆圭松了一口气。
“啊,就是东岸艺术馆那个特展?”风禾记起,乔贞贞让她去的应该也是这个。
“对,你要来么?”
“嗯!我想去看上面展出的炼丹器。”风禾脱口而出,然后又适时地补充道,“还有你的画!”
看到少女天真烂漫的表情,陆圭笑了。
炼丹器?
他想到了她讲的丹师伯姜。
这姑娘,是把神话当真了么?
已经下午两点,时间不早了,两人在旧书店门口道别。
风禾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宅子,因找到线索而雀跃的心情,又在突然间沉寂下来。
她不知这是一人独居所带来的寂寞感居多,还是与小陆郎君分开之后,心里似乎有些空落落的所致。
算了,趁着没有乔贞贞的恶作剧,先去泡个澡。
浴缸里的水热气氤氲,她脖子上仍挂着沾湿了的玉琮,仰头望着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词。
“唐朝,贞观,武则天,邠王……”
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忆邠王李守礼的一生。
这位唐高祖李治之孙,虽为皇裔,前半生却可以用凄苦来形容。
他原名李光仁,为章怀太子李贤次子。垂髫之年,其父李贤受武后猜忌,以谋逆罪名贬为庶人,全家被流放至巴州。四年后,武后废帝主政,天有异象,李光仁之父李贤在巴州自尽。
垂拱元年,亦是李贤自尽的第二年,也许是终于没了威胁,武后才恢复儿子的爵位。李光仁这位皇孙亦更名李守礼,嗣雍王,从巴州回到帝京,被幽禁于皇宫之中。
十三年后,圣历元年,李旦降封相王,才重获自由居住于长安城西兴化坊内。
及至唐隆元年,因中宗遗嘱视李守礼为皇子,才得进邠王,时年已三十有八。
但在史料上,不论是《旧唐书》还是《新唐书》,都对这位邠王颇有微词。
据传,这位邠王殿下早年过得极苦,才识低劣,不守礼仪,晚年又因皇恩而生活极为奢靡,四处搜罗奇珍,所以才有何家村窖藏的主人是李守礼的说法。
但如果这些金银器的主人是李守礼的话,他何会将金器粗粗藏于瓮中?
李守礼薨于开元二十九年,与安史之乱一说相去甚远。他的死亡时间,早于安史之乱近二十年,又是因何之故如此慌张?
历史的真相终究已被时间所掩藏。
神明……究竟和这件事有关吗?
风禾记得,她曾不知在哪读到过一则小传,说这邠王李守礼有预知晴雨之能。
他向唐玄宗解释说,是因为年少时囚于宫禁之中,时常挨打,身上有旧疾,每逢阴雨将至时,就会旧疾复发,反之,则身体通泰。
听着是挺令人唏嘘的。
但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与丹师又或者是火德真君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巴州地处西荒山中,唐王朝时期也在西蜀境内,跟龙州好像离得很近,也曾是众妖云集之地。
那时的统治者崇尚道教,不少新神是自那时有了香火。
说起来,容锦仙君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风禾幽幽叹了一口气,从思考中醒转过来。
只见胸前的玉琮散发着荧光,它虽没有器灵,但似乎又感再以此种方式提示自己。
“难道是说,我的思路对了?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风禾眼见着玉琮似乎有灵一般,那层象牙色的浮光淡去,又露出表面的青绿来。
看来,明日特展上的炼丹器,定要去好好观察上一番。
然后有可能的话,回一趟西蜀,问问容锦仙君关于那位火神的事。
再者,可以去长安一探究竟,虽千年过去,那里的社神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
风禾打定主意,随不再多想。
从浴缸里出来,换好衣衫,又匆匆往楼下去了。
……
老城厢与酒店离得并不算特别远,陆圭是慢慢走回去的,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拿着卷轴,敲开老徐的房门时,看到里面还坐着两个美女,其中一个,应该是刚才跟他一起吃饭那位,另一位则不认识。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老徐满脸堆笑。
“不必了,这个给你。”陆圭冷着一张脸,把东西递出去,扭头就走。
“喂喂喂,你别走啊,说说啊,你跟那个四千年美女到底怎么回事。”老徐也不理二女,关了房门,一只手谄媚地搭上他的肩膀,“什么叫不是女朋友?”
“她才十九岁。”
陆圭打开他的手,一个男人,怎么如此八卦。
“十九岁多好啊!嫩葱一样的年纪,哪里很小了?”
老徐不以为意,跟在后面念叨着,“二十六,十九,这年龄差很完美嘛,虽然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谈个恋爱而已,难不成你还想现在就跟她结婚……”
“啪!”
门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喂!”老徐拍着门,“长得帅了不起啊?!”
要不是受人所托,他才懒得来八卦这个冰坨子的私事。
算了,毕竟收了钱,看在钱的面子上,忍了!
见陆圭没有开门的意思,老徐哼着小调离开了。
房间里,陆圭觉得有点奇怪,这几天没见到岳跃,怎么这个老徐搞得跟被他附体了一样。
他定了定神,不想再被这些闲人干扰。
明日的特展上,他准备送小禾一份礼物。
陆圭在书桌前坐下,将那些笔墨纸砚推在一旁,随后拿出那本日记,又掏出个空白的本子,准备将上面的俄文一一翻译过来。
还好,后面的内容不太多。
这一坐,再次抬起头来,已经入夜了。
陆圭揉着眉心,慢慢将日记本阖上。
纸页翻动的间隙,扉页,那凌乱的涂鸦又映入眼帘。
等等,小禾给他看的那个图案……
他好像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