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出了房间,走廊现在没有人,安安静静的。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回了个电话。
“我等下就过去,二十分钟。”
“恩。”
“好。”
……
沈崇挂了电话,转身就要回房间里。
“沈崇。”
金武从电梯里出来,叫住了他。金武去给顾迦拿午饭了。
沈崇站定,扭头,与他相视。
走廊上,不远的距离,两个高大的男人遥遥相望。
都是一身黑,两人气场却相同,凌厉且淡漠,长的类型却不同。
沈崇如清风晚霞,时常惊艳,现多了正义感,朱颜玉鹤,给人一种不好靠近的孤云感。金武如温井市火,碧空烈日,一副硬汉样,潇洒痞气让人不可靠近。
金武一步步走近,站到了沈崇面前,两人面对面,都没有先开口。金武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空着了的手,插着衣兜,淡淡的凝着沈崇。
“聊俩句?”
沈崇点了点头,是该聊聊了。
“好。”
金武推开了楼梯间的门,两人进去了。
黑灰的地,白色的墙,楼梯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窗口,光线昏暗,只有门上的绿牌亮着,写着“安全通道”。
金武靠着墙站着,头低下,拿出了衣袋里的烟。
打开烟盒,两只掐出一根,咬在了嘴里。
他把烟盒伸到了沈崇面前,抬了抬下巴。
“来一根?”
沈崇站在金武身旁,整个人慵懒背在墙上,鞋尖轻点着地面,双手插进裤袋。
看着面前的烟,摇了摇头,“不抽了。”
金武看了他一眼,嘁了一声,把烟盒重新放进了衣袋。
“行,忘了,当兵的不抽烟。”
打火机“吧嗒”一下,火出来了。火苗光影倒映在脸上,点燃了烟,打火机又熄灭了。一点星在昏暗中灼灼亮着。
金武吸了一口,呼出,烟雾缭绕。
烟飘着,两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吸着眯起了眼。
吸过烟的嗓音是沙哑的,“其实,我是挺看好你的。”
金武笑了下,转头看向沈崇。
“不解释一下?”
“……九年啊……”
沈崇也看着他,无言。
忽地,又低下了头,低声道:“我的错。”
金武把烟从口中拿出来,弹了弹烟灰。扭过了头,看着前方的白墙,有些生气。
“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这次我站顾迦那边,她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沈崇你要知道,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的,特别是时间久了,会死心的。还有,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沈崇起身站好,抬了头,看着金武,低沉的嗓音带有认真,“我会跟顾迦说明白的,所有的一切。”
金武没答话,静静的听着沈崇讲。
“当年是我的错,没有告诉她,也没有跟她告别,瞒着所有人消失了。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所有关心我的人。以后不会了,不会一言不合就离开了,我保证。我是真的很爱顾迦,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无论结局怎样我都认。”
沈崇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喃喃道:“我没想到当年会那样。”
金武手拿着香烟,盯着他,没说话。
沈崇眼神不假,他很痛苦。人品金武是很信任他的,加上是特警,国家已经查到底了,是干净的。但,感情上这个还得看他妹——顾迦,看她能不能原谅他了。这九年,他相信沈崇是有苦衷的,有不得已消失的理由。
希望,他不会看错人。
顾迦过得够苦了,沈崇,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金武问:“我能知道一点吗?”
沈崇无言,只有那漆黑的眸盯着他。
金武吸了最后一口烟,呼出烟气。
“如果当初你告诉顾迦你要离开,她求你留下,你会留下吗?”
沈崇背靠墙,双手拿了出来,放在腿侧,听了他的话停了数秒,忽而,斩钉截铁的说:“会。”
“你……”
金武气到了,他把烟头掐灭了,凝着面前面不改色的沈崇。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
“关于什么的?”
金武最后一个问题了,他想知道是为什么。
“国事。”
是保护人民,保卫国家的大事。
……
……
两人相继从楼梯间出来,去顾迦所在的病房。不过,沈崇没再进去了。
他让金武跟顾迦说一下,队里有事先回去了。
金武问他为什么不亲自跟顾迦说。
沈崇笑了笑,回答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他出任务回来会完完整整的告诉顾迦所有的一切。
说完,他就离开了。
其实,他不确定他是否会准时回来,他也怕他再次辜负了他。所以他选择最后一面暂时不见,这样他就不用告诉顾迦他的危险了。
他想他自己是自私的,他不想放她走了。
等到尘埃落定,万家灯火安康时,他才能安心的披光踏箐,朝她走去。到时,晨光闪耀,许她一世平安喜乐!
当年的事,他所有人都没有,包括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兼好友多年的周榆也不敢告诉。他不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受到伤害了。当年如果他自己再强大一点就好了,再坚强一下就好了,那样的话,他最爱的人就不会死了,就会继续活下去,健康快乐的活着!
暖日当头,出医院门口,沈崇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眼里不禁的红了。
他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上车。
坐在驾驶座上,仔细收拾好心情,才发动汽车,开走。
—
病房里,只有顾迦和金武,谢姐走了,要去照顾欣欣了。
金武把保温盒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再把保温盒打开,一层层的拿出来。一个是米饭和菜品,菜鱼肉齐全。另一个是炖汤。
顾迦从厕所出来,看到了桌上的午餐,惊叹道,“哇!这么丰盛,谢谢哥!”
她坐上了床,迫不及待的开吃了。
顾迦脸上还有水滴,应该是洗过了脸。
金武在她脑袋用了点力的敲了一下,“谢什么谢,现在才知道我是你哥了,干那些危险的事怎么不叫哥。还尽让我担心,天天查你安危,气死你哥了。”
“哥!我头还伤着呢。”顾迦摸了摸被敲了的地方,委屈的瞪了他一眼。
金武看着他,哑笑,“我叫店里给你炖的排骨汤,刚刚出炉的,很有有营养啊。趁热喝了。”
金武给顾迦洗了勺子和筷子,递给她,让她吃午饭了。
顾迦拿过勺子,喝了一口。
“嗯~鲜甜美味。”
金武看着她飱足的模样,无声笑意洋溢,示意她慢慢喝。
顾迦见他哥在看着手机,伸头朝门口看了看,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心中不禁失落了起来,垂下眼继续喝着汤。
“沈崇队里有事,先回去了。”
说话声是金武,坐在那含笑的看着她。
“关沈崇什么事,我又不是找他。而且你告诉我干什么,他去哪不关我事。”
金武瞧出了她死鸭子嘴硬,明明关心人家,还装作若无其事,很可爱。
他看着恨不得埋在保温盒里的顾迦,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回了个信息。
“沈崇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回来给你亲自解释当年的事。”
金武把沈崇的留下话传递给了顾迦。
顾迦听到他的话,面上无明显情绪变化,好似不在意一般,继续夹菜吃饭。
金武看到她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关了手机。
“你等下好像还要吊一次水,我去问问医生,你先吃吧。”
说完,金武就走出去了。
等到金武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顾迦放下了筷子,看着碗里的菜,睫毛颤动着,心里有丝丝酸楚。
她心绪飘远,想到了他们在楼梯间里的对话。
她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九年了啊。她很怕再来一个九年,再来一次,沈崇再也不会出现了,那她该怎么办。人是自私的,她这次怕了,怕再也等不到结果了。
她当年气愤,把沈崇的联系方式全删了,现在也不知怎么找他,尽管她不会主动联系他。
这次也是一样,沈崇没有留下回来的时间,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一切都是未知。
她现在已经不求时间多久了,只求沈崇能平安归来!
……
金武回来时,顾迦已经吃好午饭了,在收拾碗筷。
“我来,你还没好,坐着吧。”
金武想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却被顾迦避开了。
“我又不是伤在腿上,什么不能干的,再说,我都弄好了,你就别添乱。”
金武争不过她,只能和顾迦一起到洗手间洗保温盒。
“哥,我明天想出院。”
金武洗勺子的手一顿,立马反驳,“不行,医生说你后天才能出院,得再住两天。”
“我已经没事了,还住,我就要生锈了,你就让我出院嘛。而且律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在旷工就不好了。哥~”
“你真是的……”
顾迦好说歹说,金武才松了一点口,本来是后天下午出院的,被她说到了后天一早出院。
本来她还嫌太迟了,但金武说不可讨价还价,不然就照常出院。那她哪里肯,反正早几个小时也是早,在这里待着无聊极了。还有几个案子她还没完成呢,早点出去,早点工作,多赚钱。
洗完碗,金武又坐了一会,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说店里出了点事,需要老板到场。
顾迦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手机,刚才小言发了点文件来,要她审核一下。
下午一点多,陈沐深过来了,给她弄吊针。
“要提早出院?”陈沐深问她。
顾迦手扎着针管,药液一滴滴流下来,进手背血管里。
“恩,后天一早。”
陈沐深帮她弄完吊针,没有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顾迦看了他一眼,“坐下说吧。”
穿着白大褂的陈沐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陈沐深真的实现了他的理想,当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真好,每个人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自己也是,如愿当上了律师。
陈沐深的样子还是和高中时期一样,不过更成熟了。他还是那么清雅出俗,温柔和润的笑总给人心安的感觉。他是真的很适合当医生,气质也是百分百匹配。
“伤口还疼吗,要不要我看看?”
顾迦摸了摸额头的白纱布,委婉笑着摇摇头,“不痛,你放心了,有事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短短两句话,话题就此终结。
一下房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流露着尴尬。
陈沐深拇指和食指摩擦着,踌躇了一下,轻生地问,“……你和沈崇复合了?”
“没有。”顾迦应。
“那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
顾迦静默了会,垂下了眼,没回答他。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是想在一起的。但,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她不确定,不确定会不会重蹈覆辙,不确定他们两人是否有机会。一切都只有等沈崇来才知道。
她真的败给了沈崇啊。
陈沐深在她的沉默中,好像明白了一切,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和酸楚。
她等了九年,还是放不下。
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顾迦还是选择了沈崇。
陈沐深拼命压制心脏如刀割的疼楚。
嗓音暗哑还带一丝哽咽,像自虐一般,又问了她。
“我还有机会吗?”
顾迦缓缓抬头看向了他,她没想到陈沐深对她的执念这么深。高三那年明明已经说的明白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啊。
她撞进了他的眼里,尽是悲伤,还有一丝哀求,小心翼翼的。
顾迦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禁一痛。
如果他是从高中开始的话,那就已经是十二年了,时间真的很长很长。
顾迦一时说不出话,很心酸,也很无措。
她眼中渐渐扬起涩意。
他不该这样的。
他有好的家庭背景,好的工作条件,好的学历,他应该要找更优秀的,而不是一直陷在她这里的。
“陈沐深……我……”
顾迦坐正,看着他真挚的眼,不知该怎么办。
她狼狈的避开了他的眼,心中早已是不安的跳动着。
陈沐深压下了心头的痛意,轻轻叹了口气,笑了。
“好,我知道了。”
“祝你们幸福。”
顾迦,你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