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对着韦小宝发狠道:
“不如就此结果了韦小宝的性命,可好?”
韦小宝听了怕的是三魂荡荡、七魂悠悠,颤声道:
“想我韦小宝方才显名,今日性命休矣!”
那汉子正欲下手之时,却被一旁女子阻拦劝道:
“喂喂喂!你怎敢违背我爹爹言语?先带他回去,交由诸位头领计较!”
力大的壮汉点头道:
“大小姐说的是。”
那女子便掏出汗巾对着韦小宝言道:
“韦皇城使,你若老实,此刻我先饶了你,若是挣扎反抗,他们便要立时结果了你!你且听好了!”
韦小宝闻言不住的点头道:
“我省得!我省得!只要诸位饶我性命,便是两百杀威棒打我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哈哈哈哈你这厮倒是嘴巧的紧。”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把汗巾塞在了韦小宝嘴里,撒网汉子拿出一块布包住韦小宝脑袋,再掏出绳索连着渔网死死地绑住了韦小宝手脚,力大的壮汉扛着韦小宝,尽走小路,便向外城破庙投去了。
“到底杀不杀我?”
韦小宝冷静下来,心思愈发活泛,听得头领二字,便断定不是朝中奸佞设计害他,也不是梁山兄弟。
只是不知道哪里的贼寇啊,趁着被抗在肩头的时候,韦小宝只想修养生息,养精蓄锐,攒足了力气,等到了地方,趁机奋力一击,再逃跑不迟。
在东京外城,一处偏僻破庙之内。
两个汉子并着一个女子扛着韦小宝走了进去,不知对谁是说,得意请功道:
“哈哈,诸位头领,你们今日说皇城司使韦小宝如何了得,明日说皇城司使韦小宝聪慧过人,只有我们三人便轻松捉拿了她,有道是见面不如闻名,韦小宝也不过如此而已。”
庙内一汉子闻言欢喜道:
“我等也没想到韦小宝这厮竟然如此不济事,此前还想着捉拿了这厮需要破费天大的力气,结果没想到众位兄弟去去便回,哈哈哈哈!”
那人说罢之后,又有几人欢笑起来,韦小宝断定此处最少有五六个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韦小宝见不是死敌,必有活命机会,此刻方才疯狂挣扎起来。
扛着韦小宝大汉拍着他嘲笑道:
“落网之鱼儿莫要挣扎,此刻跳脱的欢,一会便让你下锅,莫要急着寻死。”
可韦小宝听了便越发挣扎的厉害,那汉子觉得烦躁,便把韦小宝放在了地上,用脚踩住身体,看向头领道:
“韦小宝已然尽在我手,不知道诸位头领想要如何处置?”
说话者乃三个人,便是三个头领,同时说道:
“兄弟好糊涂,此间杀了,然后后院挖个坑埋了便罢,教天下无人得知,就是赵佶老儿派人去查,天荒地老,必然不见功效。”
韦小宝听了之后,不停在地上打滚,翻来覆去,他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死在对方手里,这种屈辱的死法韦小宝怎么都不能接受。
此前撒网的汉子再度掏出解腕尖刀死死按住韦小宝的脖颈,对着喉咙就要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破庙后堂突然走出三个人,一个乃是之前的女子,搀扶着一个大汉,其旁一个道士,三人一齐而出。
“诸位且慢动手!”
庙内众人纷纷看向当首之人,欲对韦小宝下手的两个汉子纷纷停下手来,唱个喏,半跪下来,恭敬道:
“我等恭迎教主!”
其余三个头领也不敢造次,言语之间尽是恭敬,道:
“方大哥,这点小事何须劳烦您?”
韦小宝听得出来,乃是这一伙人的首领来了,只是心中疑惑道:
何人敢称为教主?道教、佛教亦没有如此称呼。看书喇
他只当是救命稻草来了,不敢造次,只是躺着静静听着,乞求那人给他说话的机会,以他这三寸不烂之舌,定然是舌灿莲花,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个首领给当首的汉子抬来椅子,摆在破败的大日如来佛像之前,那当首的汉子坐定,盯着地上的韦小宝打量,向左右询问道:
“兄弟们,此人便是皇城司使韦小宝?”
左右的人回道:
“正式如此,如假包换,哪个敢欺。”
“嗯,不错,不错。”
当首的汉子捋着胡子犹豫道:
“素闻韦小宝乃是东京第一好汉,又是大大的清官,今日必然是杀了,只是未见过他的模样,摘了蒙布,与我来看一回。”
“是,教主,属下得令。”
持刀的汉子立时摘了蒙布,韦小宝久不睁眼,得见光明,不停眨眼,第一句便问道:
“诸位好汉!尔等究竟是何人?”
一旁持刀的汉子冷哼道:
“你也配知道我们教主和几位头领的大名?”
“哈哈哈哈。”
坐定那汉子捋着胡子笑道:
“这韦皇城使高低都是朝廷命官,到死不该做个糊涂鬼,可告知实情,好教化作厉鬼也怨不得我们。”
韦小宝盯着眼前虬髯紫棠色面皮汉子询问道:
“敢问阁下是何人?”
那汉子颇为有礼,拱手回道:
“在下明教教主江南方腊的便是。”
韦小宝眼珠子恨不得飞出,惊呼道:
“你便是在江南起义不成的方腊?”
方腊闻言只是点头默认,指向一旁的女子道:
“这便是小女,方金芝,还不见过韦皇城使。”
韦小宝侧目望去,只看那方金芝长得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纤腰袅娜,绿罗裙掩映金莲,素体馨香,绛纱袖轻笼玉笋,凤钗斜插笼云髻,象板高擎立玳筵。
方金芝对着娇羞的韦小宝行了一个万福,韦小宝明明看的清清楚楚,这俏丽女子竟然眼中暗藏着秋波,此刻正在暗送,如何逃得过韦小宝的眼睛:
这方金芝该不是方才街道上默默跟随,差一点被我杀了的女子吧?
一旁站定的两个首领中的一个对着韦小宝不屑道:
“在下河北田虎!”
韦小宝寻声而去,只见那田虎浑身粗黑,亦是虬髯,猎户打扮,手中拿着钢叉。
再有一头领倒不似田虎那般眼中无人,则是对着韦小宝恭敬行了一个大礼,恨不得跪下,口中言道:
“韦皇城在上,小人陕州王庆见过韦大人。”
众人见王庆对韦小宝如此媚态,惹得其余人纷纷不喜。
韦小宝转头一看,得见王庆的相貌,真是个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穿着一身素绣袍,好不风流。
方腊之旁的道人再又打个稽首:
“韦大人,在下道士包道乙,无量天尊。”
韦小宝转头再看时,那道人长得四十岁模样,山羊胡子,长得精瘦,腰跨一把长剑,颇有些道骨仙风,装模作样。
韦小宝右手旁大汉对着韦小宝双掌合十以佛三宝行礼道:
“洒家邓元觉的便是!”
韦小宝向右一看,竟然是一黑大和尚,穿一领烈天猩红直裰,紧一条虎筋打就圆绦,挂一串七宝璎珞数珠,着一双九环鹿皮僧鞋,衬里是香线金兽掩心,伏手使铮光浑铁禅杖。
“好一个黑大和尚,怪道来不是你的对手,原来这般凶恶!”
邓元觉腰间挎着戒刀,身后柱子上摆着一个四十斤水磨禅杖,只那粗黑胳膊,比韦小宝大腿还粗,适才在巷子黑暗处,便是此人突然出手,惊吓得韦小宝赶紧逃走。
韦小宝左手的汉子阴笑道:
“小人张三的便是,江湖上换做张蜂刺。”
韦小宝左边看去,只见一四肢肥大,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汉子,穿着短衫冲着韦小宝阴笑。
“那你便是撒网捉了我的人?”
张蜂刺捂嘴笑道:
“正是在下,素闻韦皇城使有一身好手段,能文能武,若不使些阴招,如何拿你?哈哈哈哈。”
韦小宝听了并未搭话,这种小角色也不配他搭理,只是方腊、王庆、田虎三人的大名韦小宝早就听过见过,因其为道君天子捉拿的天下反贼之一,皇城司早有其名。
先说那方腊之名,其人在浙江睦州青溪县堰村有一座漆园,造作局的滥官墨吏常来强取木材,方腊虽心生怨恨却不敢发作。
之后忍无可忍,便杀了当地官吏,起义造反,不幸准备仓促,当时被宋军镇压,而后流亡天下,被皇城司通缉四处捉拿。
再有这个田虎,乃是山东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恶少,乃是当地一害,杀人之后,不为吃官司,时常出没州府杀人越货,恶名狼藉。
还有一人是王庆,韦小宝对他最是熟悉不过,只因这王庆原来是乃是东京人氏,在官府当过职。
这个王庆原来是东京开封府内的一个副排军,他父亲叫王砉,是东京大富户,专一打点衙门,唆结讼,放刁把滥,排陷良善,因此人都让他些个。
他听信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中了一块阴地,当出大贵之子,而这块地,就是王砉亲戚人家葬过的,王砉与风水先生设计陷害。
王砉出钱,把那家告纸谎状,官司累年,家产荡尽,那家敌王砉不过,便离了东京,远方居住去了。
王砉夺了那块坟地,葬过父母,妻子怀孕弥月,王砉做梦虎入室,蹲踞堂西,忽被狮兽突入,将虎衔去。
待王砉一觉来,老婆便生产了王庆。
这个王庆从小就浮浪,到十六七岁,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斗瞈走马,使轮棒。
那王砉夫妻两口儿,老来得子,单单养得王庆一个,十分爱惜,自来护短,凭他惯了,到得长大,如何拘管得下。
王庆长大后赌的是钱儿,宿的是娼儿,喝的是酒儿。
王砉夫妇,也有时训诲他,可王庆逆性发作,把父母詈骂,王砉无可奈何,只索由他。
又过了六七年,王庆把个家产折腾的罄尽,单靠着一身本事,在东京本府充做个副排军。
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价同,若是有些不如意时节,拽出拳头便打,所以众人又惧怕他,又喜欢他。看书溂
后来这厮偶遇了童贯之弟童贳之女,也是杨戬的外孙,童贯抚养为己女,许配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小名叫做娇秀。
王庆这个不知深浅的竟想调戏,调戏不成,被捉拿刺配陕州,于路杀了押解公人,落草为寇,啸聚山林。
别看王庆在四大寇中长得最为风流倜傥,实则最畜生不如,梁山泊黑旋风李逵与他相比都算是冰清玉洁了,李逵再畜生不曾打过骂爹娘。
朝廷重犯各地列下四大寇:晁盖、方腊、王庆、田虎,韦小宝自打做了皇城司之主之后,一改颓靡敲诈之风,把四大寇赫然刻于大堂外狴犴石像之上,以表抓捕的决心。
往日里抓捕的紧,几次险些得手,不成想今夜这三大寇竟然在此全聚,还想要结果了韦小宝的性命。
韦小宝在知晓他们身份之后,不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惶然不已,不住摇头叹息:
“方腊教主,田虎大哥,王庆兄弟,今日可否饶我性命?”
那王庆冲着韦小宝坏笑道:
“韦小宝大人啊,你与我一样,皆是东京武夫出身,没想到你今日却开牙建府,享尽荣华富贵,我看不过眼,今日你也该死了。”
田虎则举着钢叉准备随时结果了韦小宝的性命,指着骂道:
“我田虎就厌恶当官的,见一个宋官,便杀一个,今日饶你不过!”
方腊倒是言语之间对韦小宝充满了崇敬,道:
“韦皇城啊,平心而论,你的仁义之名驰贯大宋内外,天下人哪个不晓?哪个不敬?人人称颂你是德道清高的好官,百姓哪个不为你说好话啊?”
“可你虽然是好官,但也是皇城司使,自你坐定皇城司之后,对我等抓捕太紧,我等兄弟几人几次三番险些就被你的人抓了!”
“我等差一点就当了你在赵佶老狗面前邀功的垫脚石!”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杀你不可,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