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司马绍重新任命茂弘弟为司徒,也按着我的上书,让郗鉴出任了尚书令。那我这个自封的丞相,就没有继续当下去的必要了。加上‘大将军辞任丞相一职’这一条。”王敦说道。
太极殿东堂,司马绍看着龙书案上王敦的上书,对费仁说道:“宣读一下大将军的上书,各位爱卿看看怎么办好。”
费仁过来拿起王敦的上书,宣读了一遍。王导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纪瞻说道:“大将军辞任丞相一职,并不是他多么仁慈。一个是他任命了王含、王舒、王彬和王邃,另一个原因,最大的可能是,他病了,并且病的不轻。或许,他会返回武昌。”
身在姑孰的王敦,已经病了好几次。有时候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十几个身在姑孰的参军、部将,轮流来到床前照看着。吃了几天药,王敦的病情有了一些好转。钱凤趁机说道:“丞相,哦,不不,主公,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掉,才能解除主公的后顾之忧。那就是义兴周氏一族。自前朝以来,周氏宗族强盛,子侄都身居高位。周札一族,竟然有五人官爵至公侯。在江南士族中显赫无比。其侄周筵丧母,前来送葬者竟超过千人。”
王敦说道:“周札因献出石头城有功,被我改任为右将军、会稽内史。此人现在还看不出来,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不安分,等过了年,我再命令庐江太守李恒,率军铲除周札一族。”
为了坚定王敦铲除周札一族的决心,钱凤继续说道:“主公,江东豪强以义兴周氏、吴兴沈氏最为强盛。周氏宗族多才俊,现在他们安分守己,那是因为主公德高望重,能够震慑住他们。一旦主公百年之后,周札一族必生反意。只有除掉周氏,您的后嗣才能够平安,国家也可保全。沈大都督一族,也会非常高兴。”
钱凤说完,看了看在旁边的沈充。沈充一看钱凤是向着吴兴沈氏的,也添油加醋接着说道:“主公,钱参军所言,正合我意。周札是右将军、会稽内史、东迁县侯;周懋是晋陵太守、清流亭侯;周筵曾是征虏将军、吴兴内史,现在和其弟周赞一样,也是主公的从事中郎,周赞还是武康县侯。周赞弟周缙,是太子文学、都乡侯。我们吴兴沈氏,与周氏相比相形见绌。不过和周氏不同的是,我吴兴沈氏必定死心塌地追随主公。而周札一族,未必。”
王敦沉思了一下,说道:“周处长子周玘因三兴义兵有功,前朝特意为周氏设立了义兴郡。铲除义兴周氏,不是小动静。再说周札,毕竟帮了我的大忙。我再考虑考虑,过些日子动手不迟。”
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等这些王敦最倚重的部将都在姑孰。刚才王敦说让李恒铲除义兴周氏,李恒说道:“自跟随大将军以来,我李恒深受器重。只要主公一声令下,即刻前往!”
本来王敦的病情时好时坏,这时又出了一件事情。王敦勉强从床上起来,在两个亲兵搀扶下来到府衙议事厅。刚坐下要训话,就听外面一阵喧嚣。府衙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奔着府衙来的。在人声鼎沸的混乱声中,一二百个衣服破破烂烂的百姓,拥挤着来到府衙院子里。府衙门口的几十个士兵,根本阻挡不住。
这些百姓举着右手高喊着什么,看起来义愤填膺、群情激愤。一个带头的中年汉子大声说道:“我们要见大将军评理说理!”
从外面又进来几百士兵,想把这些百姓驱逐出府衙。无奈乱哄哄的声音惊动了府衙里的王敦。王敦在两个士兵搀扶下,来到府衙院子里。王敦摆摆手说道:“乡亲们,我是王敦,有事情和我说。大家可以选几个代表,来府衙里面陈述你们的冤屈。”
府衙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又过来两个年龄较大的男人,四十多岁,算是这些百姓的代表。领头的汉子看见王敦,知道他是大将军,跪倒施礼。后面一二百百姓,也跪倒施礼。
“大将军,我们无法存活了!”中年汉子哭哭啼啼着说道。
“这些兄弟,赶紧起来!乡亲们有什么隐情,就直接和我说,我给乡亲们做主。”王敦显着很关心的样子,说道。中年汉子抹了抹眼泪,说道:“大将军,我是吴兴人。我们好几十家的田地、祖宅,都被沈充大人和他的部下侵占了。他们建造了豪华的府邸,根本不管我们没有了田地,没有了房子,我们一无所有了!”
另一个汉子说道:“大将军,我和诸葛瑶一个郡的。诸葛瑶为寻找金银财宝,把我们家的祖坟刨开,抢劫了里面的陪葬品!”
又一个汉子说道:“大将军,我是芜湖的。我经常赶着驴车,到姑孰做买卖。前些日子,我拉回来的一驴车酒,都被你们的士兵给抢了。后来我一问,这些士兵原来是谢雍将军手下的!”
……
其他百姓继续诉说着,让还在生病的王敦不胜其烦。其实自己手下将士这些恶贯满盈的行径,他早有所耳闻。不过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罢了。今天一二百百姓找上门来,让王敦心里非常不痛快。但这么多百姓,他没有办法施展他的权威,于是说道:“乡亲们,你们的陈情我都记下了。如果是我的部下胡作非为,祸乱乡邻,我一定严惩不贷!等我这几天调查清楚,一定还乡亲们一个公道。我给乡亲们发一些路费和吃的,大家先回去吧!”
王敦说完朝钱凤挥挥手,钱凤会意,给这些乡亲拿钱物去了。
这些百姓走了以后,王敦回到议事厅坐下。看着怒发冲冠的王敦,几十个部将都低着头不敢吱声。王敦用右手猛拍着桌子说道:“各位掾属,我多次说过,要管好自己的下属。现在可好,这些百姓都找到军营里来了,让我怎么办?我能杀伐百姓吗?百姓们会说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下去,怎么赢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