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孰府衙议事厅,只有王敦、钱凤和沈充三个人在座。钱凤说道:“丞相,司马绍给了您这么多封赠和犒赏,这是为了安抚丞相。如果我们裹足不前,那我们这次出兵,又会前功尽弃。”
“在我看来,司马绍比其父司马睿,强太多了。一方面,司马绍大量培植自己的亲信大臣。另一方面,又对我恩宠有加。如果这个时候攻打建康,军心民心不见得在我们一方。”王敦说道。
“丞相,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数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饷不可计数。再这么围而不打,我们的粮草就见底了。”沈充说道。
王敦说道:“粮草不是问题,是攻打建康的时机。我马上命令各州郡刺史、太守筹集粮草,运送到姑孰、于湖、京口等地。”
王敦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书案上。钱凤大惊,赶忙朝外面喊道:“快来人!把丞相架回寝室!”
听到钱凤的喊声,从议事厅外面进来四个王敦的亲兵。钱凤指着书案上的王敦说道:“丞相身体不适,你们赶快送回寝室!”
“好的,钱参军!”四个亲兵答应着,架着王敦走了。沈充本想和钱凤随后跟着去王敦的寝室,钱凤一把拉住他。钱凤看了看沈充,说道:“沈大都督,我们俩跟随丞相多年,是丞相最器重的掾属,你知道丞相最大的失误和弱点吗?”
“其实我跟随丞相比你要早,还是我把你介绍给了丞相。不过经常跟随在丞相身边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常年在吴地,对丞相的所思所想,肯定不如你清楚。”沈充说道。钱凤说道:“在我看来,丞相个人问题上的最大失误,是过继了哥哥王含的儿子王应为继子。如果最初丞相过继的是王导的儿子,设想一下,现在的情况就会大相径庭。王导和丞相,就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如果丞相起事成功甚至得了天下,最终受益的是王导和他的儿子。”
“那其他方面呢?”沈充问道。钱凤继续说道:“就是丞相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甚至优柔寡断。就拿上一次起兵,已经围困了建康,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取而代之,而仅仅是控制朝廷?”
“是亲三分近。王含是丞相的亲哥哥,王导是丞相的堂弟,就这么简单。”钱凤笑道。沈充点点头说道:“咱们快过去吧!”
钱凤和沈充来到王敦的寝室,见两个随军医官正在给王敦把脉。王敦虽然睁开了眼,但看上去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
“丞相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钱凤来到床前问道。王敦指了指心口,没有说话。沈充见王敦不便说话,就小声问两个医官:“丞相身体有没有大碍?是不是需要静养和吃药?”
一个医官说道:“丞相可能是操劳过度,劳心费神。再加上吃饭也没有规律,睡觉很晚,不能得到充分休息。还有就是经常饮酒,导致脾胃失和。我们开一些药,让丞相吃了看看效果。”
另一个医官点点头,没有说话,低头开了一个药方。两个亲兵跟着这个医官去拿药,另一个医官仍然在王敦床前伺候着。
那个医官和两个亲兵拿药回来,到厨房熬好了药,端过来放在一个几案上。钱凤摸了摸碗,估计不烫了,就端着药过来。
“丞相,药熬好了,我喂您喝药。喝了药,丞相就好起来了。”钱凤说道。王敦微微睁开眼睛,张开嘴,钱凤用小勺儿开始喂药。大半碗药,王敦喝了一多半。钱凤再喂,王敦摆摆手,不喝了。
“丞相,您喝了药,躺着休息一会儿,看看药效如何。”沈充说道。王敦微微点点头,钱凤和沈充,两个医官,从寝室出来,来到客厅。两个亲兵端来一壶茶,给四个人倒上,出去了。
四个人喝了一会儿茶水,钱凤听着寝室有动静,就赶紧过来。沈充随后也过来了。两个人一看,王敦竟然坐起来了。钱凤关切地说道:“丞相,您刚喝了药,怎么起来了?多躺一会儿吧!”
“唉!我心里有事,睡不着啊!”王敦说道。两个医官也随后来到寝室,看了看王敦的面色,一个医官又把了一下脉。这个医官说道:“可能是药起了作用,丞相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二位医官先回去吧,丞相需要,我随时派人去请你们。”钱凤说道。两个医官拱手施礼,拿着诊疗箱回去了。
“你们扶我下来!”王敦说道。两个人知道王敦的脾气,只好扶着王敦从床上下来,来到客厅坐下。钱凤看着王敦好了不少,说道:“丞相,自上一次围困建康以来,各地州郡官员,几乎都把朝贡送到丞相的府库。我们的财力越来越壮大,可喜可贺啊!”
王敦点点头,说道:“我近来经常身体不适,经常做噩梦。有时候竟然梦到刁协、戴渊、周顗、王棱等人拿着刀向我索命。”
“丞相不必担心这些。人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不管死人是不是能变成鬼魂,也左右不了人间的事情。”钱凤劝慰道。沈充说道:“丞相,王廙大人去世也一年了。您应该趁着现在的权威,再任命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到时候攻打建康,助力就多了。”
“不错,事不宜迟,我马上给司马绍上书!你们俩按我的意思,立即写一份上书,我派人送到建康!”王敦说道。
“请丞相口述,我照写就是!”钱凤说着,从王敦面前的几案上,拿过来砚台、毛笔、布帛等所用之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王敦说道:“迁徙荆州刺史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王舒为荆州牧,王彬为江州牧,王邃为徐州牧。”
钱凤写着,沈充在一旁看着。王敦说完,钱凤写好,沈充哈哈大笑。沈充笑道:“这一下子,司马绍更要被彻底架空了!”
“还有一条,也要加上。”王敦补充道。钱凤问道:“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