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处的事，给我触动挺大的，以前，我没打算和你说这些，不过，现在给你提个醒儿。”刘铮道。
赵良珲看着他，眼底带着些复杂，是刘铮看不懂的，也不是完全不懂，只是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太快，没抓住。
刘铮深吸一口气，道：“以前，在南田课长那，一处和二处，不分上下，可这次，说把一处给撸了就撸了，一点情面不讲，也是，日本人和咱们，本来就是人家利用咱们，也没啥情面，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一处的那帮人，忙上忙下，不比咱们逊色，不过没有咱们运气好，这次，要是他们先知道南田绘子的事，咱们后知道的，那被撸的，就是你了。”
赵良珲脸色变了一下。
不过，他承认，刘铮说的没错，他之前的确也想了。
兔死狐悲，所以，他对马德春，并没有为难。
他和马德春，不过是一样的，今儿南田课长能因为火气没处撒，就把马德春给撸了，明儿就能把他撤职。
老百姓老叫他们狗特务狗特务，其实也没错，他们就是日本人跟前的狗，或者，连狗都不如。
日本人对待军权，那绝对是天皇的待遇，对待他们……
这些，赵良珲从来七十六号那一天开始，就知道。
攥了攥拳头，赵良珲吸了口气，吐出，“那你，什么打算？抗日？”
刘铮嗤的一笑。
“当初我就是抗日的，之前从那个队伍离开，来了这里，难道我还再回去？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刘铮所得坦然，“我也没什么具体打算，反正，不管是谁，这仗，一时半会打不完，我就想着，趁着现在日本人控制着国内，我捞够了，就走，去国外，去北欧或者哪里，找个不打仗的地方安顿下来。”
赵良珲不可思议的看着刘铮，半晌，“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刘铮噗的一笑，“以前我还穿开裆裤呢！”
赵良珲……
刘铮继续道：“以前，我还和另外两个傻蛋黄瓜地里结拜呢，我们三个熊孩子就端了日本人一个连，当时都觉得自己是如来大士下凡，牛的不得了，后来呢，他们两个出国了，就剩我了，就是现在这样，都会变得！”
李向然家的那个炸弹，出现的让刘铮胆战心惊。
要真是王泽回来了，王泽要真是走向抗日这条路，杀了他这个“狗汉奸”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万一王泽不明所以，把029的身份再次闹出水面上来。
一切，又不可收拾。
所以……有些路，得提前铺。
哪怕这个王泽，只是他和萧枥揣测分析出来的，并不一定就真实存在。
刘铮再次提起当年结拜的三兄弟，赵良珲问道：“那两个出国的，就再也没有和你联系过？”
刘铮无奈一笑，“这兵荒马乱的，去哪联系！当年，他们两家前后脚走了，我爹也带我离开了，我们那个镇子，都被杀得连蚊子都死绝了，别说人了。”
“就算他俩还活着，这么多年了，没准儿就在我眼前，我也认不出来。”刘铮扯了扯嘴，“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是想要告诉你，物是人非，什么都会变的，你有盼盼，有嫂子，嫂子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他们打算，万一哪天你真的落了马德春的下场，她们怎么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对马德春这样对你的。”
顿了一下，刘铮又道：“还有，你这么对马德春，可马德春未必领情，谁能保证他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万一他翻身了，却认定你是他的仇人呢！我估计，他翻身那天，就是咱们倒霉那天！”
刘铮一天推心置腹，把心里想的，有一搭没一搭，全部告诉赵良珲。
那样子，仿佛就是，我掏心窝子什么都说，有些没过脑子，你捡有用的听。
可落在赵良珲眼里心里，就不一样了。
当初他来七十六号，为的就是……如果他不能守住自己所图的，那他这狗汉奸的名儿就白担了。
沉默了一会，刘铮见赵良珲不说话，就笑道：“你自己抽烟吧，我干活去了，想捞钱，得把活干好啊！”
刘铮抬脚走，被赵良珲叫住，“等等。”
刘铮回头看他，“怎么？”
“你说等捞够了，你打算出国，有路子？”赵良珲道，脸色有些阴郁，看不出神情。
刘铮细细打量他一眼，‘人是活的路子就是活的，反正我现在踏踏实实立功，谁也不会想到我有溜的一天，到时候，不管去哪，一张票就跑了，提前谋划，反倒不好，就要出其不意，这样，谁都不知道我去哪了。’”
刘铮开玩笑一样似笑非笑说完，提脚离开。
赵良珲身子趴在栏杆上，瞧着大院里忙乎的一处的人。
他们或是愤怒，或是不甘，或是忍让，或是失落……那些表情落在赵良珲眼里，就像是刺。
刘铮说的不错，今儿的马德春，就是明儿的他。
给日本人做事，功大抵不过过小。
连刘铮都知道想后路，那他…..他当然要想后路了。
不然也不会让刘铮盯着董晔昇这个上海首富了。
只要能从董晔昇身上剐下一层油，就足够他带着全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些……要和刘铮说吗？
赵良珲动摇了。
最近，他动摇的事情太多了。
最动摇的，就是当初的选择。
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以前救他的老班长……他一条命，是老班长牺牲自己救下来的，老班长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干死他娘的小鬼子！”
可他……
赵良珲自嘲一笑，以后下了黄泉，老班长会掐死他吧。
在露台上抽整整一包烟，赵良珲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下班，他才进门，电话就响起了。
赵良珲看着电话凝了两秒钟，拿起衣服离开。
没接。
今天答应了盼盼，待她去吃火锅，还答应了徐婉晴，要去一起看个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