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席景鹤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甚至,冷静到异常。
他本就不是冲动的人,只是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失控了而已。
席景鹤平缓了呼吸,尊荣无双的容颜,覆盖上冰雪,他靠在椅背上,舒展了身体,明明是放松的姿态,却让整个茶室内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首。
祁静然看他的样子,见他面无表情,却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可他呢?
“阿鹤。”他低低开口,决定放软,“我知道你喜欢元晞,可对于你来说,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欧洲皇室公主,石油大亨千金,她们的条件都比元晞好,你何必盯着元晞不放。”
“可元晞只有一个。”席景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祁静然苦笑,暗道,是啊,对于他来说,元晞也就只有一个。
席景鹤淡淡道:“静然,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和你争,但我无法容忍你站在她的身边。”
对祁静然,他是很好的,祁静然想要的东西,可以的话,他都可以给他。
除了她。
祁静然忍不住问:“如果元晞喜欢别人,不是我是别人,那你会选择放手,成全她的幸福吗?”
席景鹤一愣。
放手?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
只是停顿了片刻——“不会。”
祁静然皱眉:“你爱的人,她有自己想要的幸福,难道这一点,你都做不到成全?”
“和别人一起幸福?”席景鹤嘴角上翘,扯出一丝讽刺的弧度,“她会和我一起幸福,否则,我更希望她不幸。”
祁静然紧紧看着席景鹤。
他明白他的性子,席景鹤竟然是说真的!
祁静然有些生气:“她不喜欢你,难道你还要强迫她?”
“我喜欢她就够了。”席景鹤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也许他的爱情观显得自私,可这就是他。
祁静然沉声道:“阿鹤,你这样太过分了,你可否考虑过元晞的感受?”
席景鹤抬起眼皮:“那你呢?你说你喜欢元晞,若她喜欢别人,你会放手吗?”
祁静然沉默了许久。
“我会。”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却好似被刀子割开似的,疼得厉害。
祁静然想,也许他的话,有些违心了。
席景鹤腾地站起身来:“那么,记住你今天的话。”
祁静然匆匆起身——“阿鹤!”
席景鹤抬脚往外走去,杜和步履从容地跟了上去。
“你就这么自信晞晞会喜欢你?”祁静然问他。
席景鹤没回答,但他眼中的自信光芒,却彰显了一切。
元晞想要的,他都会给她——他会付出一切。
走到茶室门口,席景鹤脚步一顿:“你,离她远点。”
说罢,离去!
祁静然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坐了下来,斟茶自饮。
……
“元师傅!感谢你今天大驾光临啊!”刘子川见元晞进来,起身就迎了过去,笑容灿烂。
元晞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今天刘子川这般热情。
刘子川作为一代风水大师也是有傲骨的,只是在上次江水一色的风水案子之后,他见证了元晞的实力,完全不逊于自己,早已经认可她。再加上,刘子川此人也不是倚老卖老之辈,平时与元晞是平辈相交。
虽然如此,可刘子川毕竟在年龄上,都能当自己爷爷了,所以元晞对他还是很尊敬的,之前刘子川也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老远相迎的事情。
自然有蹊跷。
元晞直觉不对,直接开口:“刘师傅……有事?”
刘子川笑得尴尬:“没有没有,就是,愧疚,哎,元师傅,有些对不住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刘子川一个劲儿的道歉,弄得元晞更是一头雾水。
对不住?对不住什么?
“说来,是贫道难为刘善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若不是此刻听到,常人定然难以想象所谓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可是现在,这个名头安在这样的声音上面,并无一丝的违和。
那是春天的第一根萌芽,夏天的第一滴雨水,秋天的第一颗果实,冬天的第一朵落雪。经历了四季的,不仅是沧桑,还有勃勃的生机,与说不出的动人。
贫道?
元晞想,单凭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信服香客了吧,听他说一会儿经书,心里定然是说不出的宁静,更是会尊为无上妙法,拜倒在地。
元晞猜测对方一定是道门高人,听这声音又是如此年轻,想必应该是道子之类的。
而当这人从侧面走出来的时候,元晞还是忍不住震了震。
世间最圣洁的莲花莫过如此,不染一丝尘埃,却又看破红尘的,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步步生莲而来。这一切并不是他那雪山顶上的雪莲花一般绝世无双的容颜所带来的,而是他的一身高洁气度,好似谪仙再世,嫣然一笑,万般妙法,无上法光。
在这样的钢铁都市中,他穿着一身雪白法袍竟然不觉一点违和,反倒是周围的一切成了他的陪衬,所有的光芒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他是普度众生的神仙,让任何人都生不出亵渎心思的白莲。
“贫道高歌,见过元施主。”高歌微笑,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元晞也行了一礼:“在下元晞,想必,阁下是道门道子?”除了道子,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普通道士,会这般不同寻常,气度高洁了。
高歌微微一笑:“的确,元善人倒是眼慧。”
只是这个眼慧,不知道是在说元晞认出来了道门道子,还是在说元晞眼睛够亮,找到了连道门多年寻找都未果的东西。
元晞大概知道了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拜见的目的,中间居然还特意找了刘子川牵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三人纷纷落座。
刘子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高歌的身边。
元晞淡淡开口,不见喜怒:“刘师傅今日是说客?”
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悦了。
很明显,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是为那五雷斩鬼印而来,可这样借着刘子川的关系直接找上门,算是什么意思?逼着自己将东西还出去?
且不说元晞愿不愿意,首先这份态度,元晞就很是不喜。
作为元家人,更是元家家主,元晞从记事起,就被外公灌输关于元家的骄傲,像她述说先人的伟绩,风水纵横、官拜大国师,连一国皇帝都要为之敬服的无上荣耀!世间能有几人!
那些历史,那些荣耀,从小便深深扎根在元晞的脑海中,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对风水不顾一切的热爱,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踏上这条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元晞——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外公对她的教导。
所以,在外公说让她放弃风水,做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又如何愿意?宁愿自学!
现在,也是如此。
元晞不喜欢道门这种态度。
刘子川跟元晞熟悉了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也知道点元晞的脾气,却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说她不知轻重,反而因为尊重她,所以在乎她的情绪。
刘子川一下子急了,窘迫得不行。
谁让他欠了高歌长辈天大的人情,这么多年了,那位老道长什么话都没说过,偏偏昨天找上他,言辞恳切地请他帮这个忙,刘子川不好拒绝,不得已才打了这个电话。
还是高歌出来说话解了围:“元善人请勿误会,刘师傅是承了贫道长辈的情,不得已才出面牵了线。刘善人,您做到此便好,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贫道来与元善人说罢。”
元晞并无责怪刘子川的意思,只是看向高歌:“那道子找上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高歌微微一笑:“贫道无意中听闻,元善人的手中,有一件我道门的东西?”
刘子川一听,表情一凝。
他悄悄往后缩了缩,将脑袋退到高歌看不到的后面。
‘不是我说的,绝对不是。’刘子川无声地做着口型,还用力挥了挥手,表示肯定。
元晞看着一把年纪的刘子川,却这样不顾形象的急切解释,跟个老顽童似的,顿时笑开,心里那一分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
“道子说的,是五雷斩鬼印吧。”元晞坦然问道。
高歌保持着适当的笑容:“没错,谢元善人的坦言了。”
“虽然不知道门是从何而知,但消息来源肯定是准确的,若我在这里闪烁其词,想来道子也不会相信。”元晞倒是看得明白。
高歌淡然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五雷斩鬼印,之于道门来说,很重要?”元晞问了一句。
高歌笑答:“重中之重。”
刘子川吸了口气,皱皱眉,不理解。
他也知道五雷斩鬼印是道门多年前的珍藏,可道门何等的身家,国内两大教派之一,比佛教更早扎根,是本土教派,实力深厚无人能敌,庞大的底蕴难以想象。至于法印,五雷斩鬼印本就是道门炼制出来的,难道还做不出第二枚?
刘子川暗道,虽然是你丢失的东西,可又不是人家偷的,无意中流落而出,是人家的机缘,就算是原来的主人找上门去,人家也不应当就这样双手奉还。更何况,道门家大业大,牛市在外的东西不计其数,为何偏生揪着这枚法印不放。
又想到市场上转卖的那些古董,刘子川以前祖上也是书香门第,风水传家的,底蕴深厚,可特殊年代仍然丢失了许多古籍文玩,那按照这道理,如今他也有立场,将那些东西一一找回来?
刘子川腹诽,元晞和高歌都听不到。
两人目光交错,一如高手过招,试探与交手,只在刹那间。
元晞明白,为何还会有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隆重。
想必,五雷斩鬼印是其次。虽然五雷斩鬼印珍贵,可还不至于劳烦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郑重,毕竟道门的法印还是不少,比五雷斩鬼印更好的也有。
想来,也就只有关乎于五雷斩鬼印中的秘密了。
符箓总纲。
元晞在得到这符箓总纲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这是道门符箓总纲,是失传了很多年的东西,对于道门来说,也是犹如根本一般重中之重的东西。在符箓丢失,如今道门使用的几种符箓,威力尚且不足元晞手中画出来的符箓的十分之一时,可以想象,道门对于符箓总纲,是多么的迫切了。
难怪还会让堂堂道门道子亲自上门。
元晞看了高歌一眼:“五雷斩鬼印,我可以归还道门。”
虽然是件顶级法器,但元晞还不至于眼界低到,还要留恋这点东西的地步,毕竟她元家的好东西也不少。
况且,按照道门光明正大的做派,她将五雷斩鬼印还回去了,他们碍于面子,绝对会给元晞一件与五雷斩鬼印相当甚至于比它更好的顶级法器,这般算来,元晞也不会吃亏。
只是……“可惜,道门想要的东西,恐怕拿不到。”元晞没打算隐瞒事实。
高歌听出来,元晞的语气只是陈述,并非挑衅。
他暗自思索了片刻,惊讶道:“难道……元善人你已经!”
这倒是今天元晞见了这位道门道子之后,看他露出来的第一个,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元晞一言不发。
可高歌已经算是明白了,他苦笑:“没有想到,我道门研究多年都未果的东西,落在元善人手中,竟然揭露了它最根本的秘密。”
符箓总纲失传的时间,比五雷斩鬼印长太多。
五雷斩鬼印还收藏在道门的时候,就有长辈说五雷斩鬼印中,有着道门天大的秘密,多年下来,已经有人猜测出是符箓总纲,可惜,却没有办法研究出任何头绪。
后来,五雷斩鬼印流落在外,这个秘密也就只有道门几个核心人物知道,他高歌是道门仅有的三位道子之一,自然知晓。
可是,谁能想到,符箓总纲没有被道门自家人研究出来,反而落在了外人手中——倒真是,可笑,可笑。
刘子川不懂两人在打哑语一般的交谈,是说的什么,不过他也猜测出来,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霎时间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去一趟卫生间。”刘子川起身。
高歌微微颔首,刘子川绕了出去。
元晞和高歌都知道刘子川是在避嫌,他们坐的包间内本就有卫生间,还特意跑出去,其中意味自然不用多说。
没有刘子川在身边,高歌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符箓总纲的事情,因为对面也是一个知情者。
“不瞒元善人,五雷斩鬼印在我道门多年,都未能解出其中的秘密,多年前长辈虽然有留言,可关于其中的秘密,我道门也只是有个猜测,不知……”
“符箓总纲。”元晞轻巧地吐出四个字,却让高歌的心都提起来了。
“果然如此。”高歌舒了口气,又好似叹了口气,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怅然。
道门失传多年的符箓总纲总算是找到了!可为何却在一个外人手中?
高歌看了元晞一眼,想起刚才元晞的言语和举动,觉得这位也许并非是刁钻刻薄之辈,态度拿捏起了几分小心翼翼,相较于之前的不染世俗尘埃,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不知,元善人可否将符箓总纲,归还于我道门?”
高歌的表态,显露出了慈悲为怀,作为出家人,他好似真的没有想过要行什么巧取豪夺之事,元晞也只以为是道门光明磊落,不屑用小人之行。
可她未曾料到,高歌这般态度,也是有理由的。
道门毕竟是道门,当年为了争夺道统,流血的事情不少,不会在符箓总纲这样的大事之上,惧了一个小姑娘。动了手,也可以说是为了道门荣誉,拂尘一甩,如同拂去香案上的一颗尘埃,无足轻重,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
可是,偏偏是元晞!是元家!
表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家族,但是曾经位至连道门都渴求甚至难以企及的位置,这个家族的底蕴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元晞其实并不知道,元家的真正势力,可是道门知道。
连这样一个千年大教派都忌惮的,可想而知元家的举足轻重。
元晞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符箓总纲对于道门很重要,她知道,攥在手中不还,也的确是不道义。
况且,符箓总纲的传承是被她得了,最容易学会的也是她,就算是她誊写一遍,归还道门,道门想要学会也得好一段时间,所以,可以说最大的好处已经被元晞拿完了。
再加上,这原本就是道门的东西,平白为自己包括元家招惹一个庞然大物作为仇人,元晞想想也不妥。
无论作为元家家主,还是元晞本人,都觉得交出符箓总纲与道门的利益并无冲突,于是,元晞点头答应了。
高歌眼睛明亮,真心实意的高兴:“道门必将万分感激,从今往后,道门欠元家一个承诺!”
不是元晞,而是元家!
元晞想要的东西有限,可是元家不一样。
从今往后,元家的事情,只要一句话,道门就会全力以赴帮助——天下第一道门的许诺,不是简单的荣耀而已!
元晞作为元家家主,最迫切的是希望元家可以重新站起来,得了道门道子的承诺,自然是欣喜喜悦。
道门道子的承诺,已经完全可以代表道门了!
“各取所需罢了,更何况,原本就是道门的东西。”元晞弯了弯唇,并不介意借此与道门道子交好,这对于元家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这条路原本就是未知而艰难的,如今多了一个大盟友,难度系数瞬间降低许多。
“只是,如今我手边也没有纸笔,道子可能需要等两天了。”元晞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誊写也是需要时间的,两天是一个比较宽裕的时间。
“元善人不用担心。”高歌说罢,便有人从隔间走出来,捧着纸,身后一人,则端着笔墨。
高歌刚刚是有几分急切,可现在缓过神来,注意到元晞的表情,不自然地笑了笑。
“望元善人不要见怪,是贫道心情太过于急切了。”高歌言辞恳切,目光中的恳请,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跟何况,事情本来就已经盖棺定论,都已经答应下来,早写和晚写也没什么区别,元晞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为了这点问题就不爽。
她爽快地点点头,示意两人将笔墨纸放下,想了想,符箓总纲的所有内容便瞬间浮现在眼前,元晞提笔,那两个小道士已经磨好墨了。
有了腹稿,动作自然快。
连高歌都讶然不已,只看见元晞淡然挥毫,不见小心翼翼,片刻之间,就将符箓总纲的内容抄录下来,而且内容高深,连他一眼都无法看懂,想必,定然是真正的符箓总纲了。
高歌也不认为元晞会蒙蔽自己。
元晞奋笔疾书,动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面前摆着的空白宣纸,竟然只有一张去了。
小道士又捧来一打。
过了一个小时,元晞才算是停笔。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元晞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高歌感激不已:“麻烦元善人了。”
元晞摇摇头:“本就是你们的东西,我不过是动动笔而已。”
高歌忽然想到什么,问:“元善人,想必已经得到符箓总纲的传承了吧。”
这种玄幻小说似的传承,对于高歌来说并不陌生,他道门也有这样的手段,不然他也不会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就成长到这般。这并不仅仅是资历可以成就的问题,还需要时间。
这当然是道门的秘密,所以他知道符箓总纲并不简单是内容,而是有传承的,也是应当的。
再说了,那五雷斩鬼印就这样小小一个,写在纸上塞在里面的几率微乎其微,若是如此道门早就找出来了,那便说明,这应当是以另一种姿态存在的,只能是有缘人才可以开启的。
道门都是这一套,有缘人。
可是,这一次符箓总纲的有缘人,却成了一位姑娘,还是元家的风水师,一位外人!
估计道门的长辈们知道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高歌又道:“既然如此,这符箓总纲本就是元善人您的机缘,若是日后使用,不用担心道门的问题,放心便是。”
元晞微微颔首,要的就是这句话。
毕竟是道门的东西,用出去了,道门无理由追究起来,她也不好说。
现在高歌一句话抹平,正好!
带了符箓总纲,高歌匆匆离去,他还需要向道门长辈们请示,而元晞则慢悠悠出来,和尚未离开的刘子川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间刘子川没少跟元晞道歉,满心的愧疚,毕竟这事儿,想来也是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不过元晞本就没有在乎,反倒劝了他两句。
两人之间,自然没有隔阂,照样是好生生的忘年交。
几天之后,道门给元晞送了三件东西过来。
他们当然不会送钱,道门知道,作为风水师的,最不缺的便是这些黄白之物。于是,财大气粗的道门,一挥手,送出了三件宝物,有两件都是法器,虽然不是顶级法器,但顶级法器在道门都屈指可数,现在还落了一件在元晞手上,能够给出两件上好的高级法器,已经算是很大方慷慨了。
第三样东西,元晞开始还有些没认出,可在脑中传承记忆浮现出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
一颗小小的莲子一样的东西,是放在一个小锦盒之中的,下面铺着软缎,简直是极尽珍贵,让这颗看起来跟普通莲子没有什么区别的东西,也一下子不同寻常起来。
当然不同寻常,只有道门才有的道莲,玄之又玄的东西,元晞之前在一本书上见过,还以为只是杜撰,谁知道,现在倒是见了真物。
书上写,这道莲,三千年长成,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子,一支道莲天下仅有,九千年也就只出九颗莲子,吃下便可平地成仙,成就大自在——当然,这是假的。
古人说话就是喜欢吹嘘,将一些普通平凡的东西,说得万般不凡,好似天下地下仅有,这番做派,倒像是文艺青年。
不过,抹去那些吹嘘的部分,这道莲的神奇,也还是有根据的。
不至于九千年才出九颗莲子,可这道莲莲子来得珍贵也并非杜撰,恐怕这么多年下来,道门的积累,也不是十多颗,能够匀出一颗给元晞,可想而知他们的大方了。
元晞归还了道门符箓总纲,而符箓总纲又是道门的重中之重,是道门的核心根本,如今符箓总纲的归回,说不定会为道门带来另一场兴盛——对于道门来说,元晞这是大恩德,自然不能怠慢。
送出道莲莲子,也就无可厚非了。
这道莲莲子,虽不可平地成仙,一些玄妙的功效倒不是吹嘘。
元晞猜测,那位道子高歌,应该也是在年幼的时候就吃过道莲莲子,不然也不有如此的气度与沧桑,根本与他的年龄不符。
道莲的作用,是因人而异的,要具体描述一下,也说不出来。
不过,元晞猜测,自己若是用了这东西,说不定,她的望气术就可以更上一层了,这是她最在乎的。
是个好东西,要慎重使用。
焚香祷告?还不至于隆重到这个地步,只是选了空闲的一天,盘腿坐在房间窗边的软垫上。
记忆中关于道莲莲子的使用,是有记载的,也是因为看了这个,元晞才会这般大胆地用它。
打开锦盒,道莲莲子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内敛无华,若是混在普通的莲子中,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它的独特。
只有元晞,作为拥有望气术的风水师,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这道莲莲子的周围,形成的一个庞大如漩涡的气场。
小小的东西,竟然能有这般气场,果然不同凡响。
元晞早就准备好了一杯水,用玻璃杯装着,澄澈清净,正是无根水。
她拿起旁边搁着的小刀,一手捏着莲子,用刀尖在上面轻轻一划。
平凡的莲子表壳瞬间裂开,里面好似有万千金光绽开!这金光有着神奇的力量,带着清净人心的三清铃声音,入眼便可扫净心底的所有尘埃!
然后,这金光最后凝聚成小小的一滴,被元晞送进了那杯无根水中,陡然蔓延开来,浓缩凝聚的金光化成一杯带着金光的水,光芒却并未淡去多少,甚至点亮了元晞的眼睛。
她看着神奇的一幕,端起金水,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在身体之内蔓延游转,瞬间充盈了她,让她整个人好似徜徉在温热的海洋中,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元晞睡得极沉。
当晚,就在她旁边落地窗的窗外,下了一场雷雨。
狂风暴雨敲击在落地窗上,雷鸣震天,闪电令得世界亮如白昼——这一切,都没有惊扰到元晞。
早上风雨停歇,花园内的花朵带着娇羞的姿态绽放,尚且带着露珠,美不胜收——这一切,仍然没有惊扰到元晞。
她就像是在母亲怀中睡过去的孩子,带着所有的安全感,嘴边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甜笑容。
这一睡,便是整整三天!
元晞听到耳边有大道之音吟唱,她似乎见证了天地初开,见证的生气的形成,见证了一切的来源,见证了风水的本质,见证了所谓的望气术。
当一切都在她面前还原了本质,元晞的望气术,几乎是突飞猛进。
梦中的元晞是有感觉的,只觉得自己历经沧桑,漫步历史。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她会感觉自己不过是睡了小小一觉,梦中的一切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她的望气术大进,却已经成了定局。
对于很多风水师来说,用尽了一生的精力,或许在几十岁的时候,成就风水大师,才可迈入望气术的门槛,不再只是用连自己都看不到的风水术语来形容可以说是猜测,而是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看这天地间的生气,它的凝结与运转,以及通过一些简单的细节,推算是福祸,所谓见微知著,此乃望气术第一境界。
然后,便是万里挑一的天资卓越者,用大运气,脱颖而出,迈出那一步,打开另一扇门,看紫气如电、红气如霞、金气如纱、黄气如冠、白气如云、灰气如雾、黑气如烟、煞气如潮、死气如铁,所谓微言大义,此乃望气术第二境界。
最后,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可能出现的一位,背负这大气运,有大智慧,又有大能力的风水师,历经沧桑,看破红尘,明白生气的本质,懂得天地的真理,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感悟,便可立地成圣,一眼看过去,一眼断未来,此乃望气术第三境界。
元晞之前只能说是望气术的入门者,而如今很多风水大师,包括刘子川这样的老风水师,也都跟元晞一样,只是望气术的入门者,他们只是能够根据表面上自己看到的东西来推断,却无法真正发现一切的本质,距离真正的大道,更是相差甚远。
就连元晞的外公元礼,这样名震天下的风水师,堪称国师,陆地神仙的风水师,也不过是望气术第二境界。
第三境界,据元晞所知,她元家第一代家主,应该是达到了望气术的第三境界了。
这就跟佛教的成佛,道家成仙,百家立地成圣,没什么区别,也是圣人,是神仙,是超凡者。
但是,有了道门的道莲莲子相助,元晞发现,自己迟迟迈不出的那一步,变成了一大跳,她跨越了时间,在这短短三天内,达到了接近第二境界的实力。
没错,也只是第二境界而已。
像是元礼这样的天才,不缺运气,也不缺底蕴,这么多年,也是临老了才迈入第二境界,而如今天下拥有望气术第二境界的风水师,屈指可数,元礼是其中之一——所以,元晞这已经是大机缘了,虽然只差一步,但元晞感觉,只需要时间的积累,她自然而然就会迈入微言大义的第二境界了。
可是,元晞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是三天未曾出门,三天没吃东西,三天滴水未进了。
在道莲莲子力量的作用下,她精力充沛,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甚至面容光泽,越发的精神。
可是,这件事情落在另一人眼中,却不是如此简单了。
席景鹤着急,这些天,他也算是摸清了元晞的习惯。
她不宅,就算这一天无所事事,她也会在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挑一个舒服的时间出去走走,这走也是有目的的,用风水的话来说,便是寻龙,寻的是这江州城市中的龙,她没事太闲的时候,都喜欢这样。
可是,这一次因为道莲莲子,她一改习惯,三天未出。
第一天的时候,席景鹤还觉得正常。
第二天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了。
而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他实在是静不下心,干脆来到元晞家,撬门而入!
手段有些不光明正大,可对于席景鹤此时的心急如焚来说,算得上什么?
他没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在屋内找了一圈儿,最后在元晞的卧室看到了她。
元晞就这样盘腿坐在那里,整个人的气质却不一样了,要说的话,有点像那位道门道子高歌,都是一样的高洁如莲,好似谪仙。
她墨黑的长发披散柔软,柔美的面庞好似带着淡淡的柔光,盘腿坐在那里,唇边一抹微笑是看尽世人的悲天悯人!
若是换了人在这里,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女神仙,女菩萨!
可是席景鹤看到她,只关心元晞是否出事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觉得元晞这样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晞晞?晞晞?”
元晞并无反应。
席景鹤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元晞瞬间便软倒下去。
席景鹤心中一提,神经紧绷:“晞晞!”他直觉元晞出了什么事!抱起她就要往外冲!
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能够感受到元晞有条不紊的呼吸声,而且面色什么的也都很正常,看起来不像是昏迷,倒更像是睡着了。
席景鹤一下子心安了大半,却还是不放心,将元晞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之后,又打电话叫了人来。
两分钟之后,走进来的是杜和。
作为主子优秀的左膀右臂,一位完美的助理,医师执照是必备的,杜和甚至曾经在国外某一流医院的急救科工作过三个月,走的时候医院院长抱着他的大腿不愿意放弃这个人才,而杜和拍拍白大褂,走得潇洒。
杜和学的是急救科,对这方面的检查是最在行,他手中还提了一个简单的小药箱。
片刻之后,他放下听诊器。
“没有大碍,只是睡着了。”
听了杜和给出的定论,席景鹤彻底放心了。
手下人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
席景鹤挥挥手,示意杜和出去,自己则留了下来,看着床上安静睡眠的元晞,他心中一动,伸手拉住她的手。
元晞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手掌柔软,莹润如玉,却又不单单只是骨头,虽然纤细,摸起来却软软肉肉的,抬起手指,手背上还会有几个小小的涡涡,漂亮得紧。
他将这只手捏在手中,轻轻握了握,只觉得她手心的温暖,熨帖了自己冰凉的心,安慰了所有。
不过他又不敢用力了,怕弄醒了她。
见她睡得沉,又安静,席景鹤便微微一笑。
她在自己少有这般安静听话的时候,浅浅几缕碎发落在额头,说不出的乖巧,瞬间褪去了席景鹤心里的所有烦躁,让他也一下子心安宁静起来。
席景鹤突然觉得倦意涌上。
元晞的床不高,甚至有点矮。
席景鹤便席地而坐,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也不冰冷。他便靠在床沿,一手握着元晞的手,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温润如玉的脸庞发呆,不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天色渐黑,房间无人打扰,席景鹤的人也都守在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惹了主子怒火。
房间中,黑暗渐渐弥漫,而两人的呼吸,却就此慢慢的重合,然后一致。
席景鹤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睡得好,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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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怎么样,说万更就万更了,为自己节操点个赞!哈哈!许久没有码万更了,还是神勇不减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