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天穹弥漫着尚未散去的汹涌源炁,战火的余烬依旧燃烧在天元山脉,腾起的黑烟直冲云霄,但毁灭的阴影却暂时离开了这片千载岁月都笼罩在雾霭中的仙山。
剑宗安全了,暂时。
立于虚空之上,洛薇提剑俯瞰着下方遍地的狼藉,心情尚未彻底放松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便在那观赛之地响了起来:
“洛宗主,我想您需要对你最后那一剑做出解释。”
“......”
洛薇回眸望去,见到那些人的目光,沉默一瞬,心底叹息。
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也需要为方才那一剑付出代价。
哪怕在场之人都明白让许殷鹤与李耀玄同时降临剑宗山门的后果有多么恐怖,但在盟友对敌之时,光明正大的捅刀子的行为对于宗盟这个整体而言依旧不可饶恕的。
武斗结束,宗盟内部便要开始文斗。
呼出一口浊气,洛薇收剑正欲与面前的监天阁主说点什么,却见天夜已然不以为意的挥了挥袖袍,摆手道:
“若是想表达歉意,宗主大可不必,即便没有你这一剑,我也已准备放许长天离去。”
洛薇闻言一怔。
她未曾想到代表监天阁的对方会帮剑宗说话。
观赛之地的声音却并未就此停歇,见天夜出言干预,语气带上了一丝恭敬,但内容依旧分毫不让:
“既然阁主您不予追究,那我等也不好过多干预,但洛宗主的那一剑影响并不单单是阁主您,她使我们错失了围杀贼首的机会。”
“围杀?”
天夜忽然笑了,斜眼看向观赛之地出声的老者,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刚才是听错了么,就凭你也配围杀李耀玄与许殷鹤?还是说你有什么我看不出的底牌,亦或者你是在慷他人之慨,让我去与这二人搏命?”
“........”出言老者神色一僵。
上一任监天阁主一向冷面少语,与人处事皆是以监天阁的利益至上,按常理来说对方此刻理应与他们一同施压,让剑宗妥协付出相应的代价。
天夜见对方不再说话,无趣的轻笑一声:
“若是想要问责,便拿出能直面李耀玄和许殷鹤的修为,若是没有,再行聒噪之举,我不介意拿一两个人祭天。”
出言老者面色阴晴不定,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上空的温忻韫。
温忻韫直接无视了他,轻声道:
“洛宗主方才的决策是正确的,圣人之上的出现已然一定程度的改变了战争模式,在此斩杀许殷鹤与李耀玄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见宗盟顶端的三位大佬皆亦表明态度,出言老者只得阴沉着脸垂头应声:
“...是,温先生。”
大义的规则都是给同层级之人发难时准备,当顶层达成默契,下方的问责都已然不再重要。
盯着那逐渐下落的女子,天夜略感有趣的笑问:
“我以为你会咬死剑宗不松口。”
温忻韫淡声回道:
“用此番事宜牵扯剑宗精力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当务之急是防范弘农之北那四十万黑鳞军。而且即便她不出手,我大概也会拦下你,现在并不是决战的时候。”
天夜轻笑道:
“此事上,我们的立场有点出奇的一致了。”
温忻韫不置可否:
“若是李耀玄真被许殷鹤煽动着来与我等互相兑子,我二十余载前的谋算便白费了,他不应在皇朝与宗门之间的战争中发挥他的余热,这位大炎帝君应当拖着那具已然腐朽的身躯烂在帝安。”
“你是想让他拖着许殷鹤一同下地狱吧?”天夜一双美眸闪烁着思虑。
温忻韫微微一笑:
“临终之际与相伴一生的同袍相残,这份落幕对他也算盛大,不是么?”
“可你确认能成?”
“当然。”
温忻韫的回答很是笃定:“时间会改变一切,兴许方才李耀玄确实为许殷鹤的那个临终并肩的提议心动过,但若他当真还忠于他们之间的理想,许殷鹤做出提议的那一瞬他便不会迟疑,更不会给洛薇斩出那一剑的机会。李耀玄....亲手放弃了许殷鹤为他创造的最后机会。”
“.......”天夜沉默以对。
高空凌冽的风卷动着二人衣袍,温忻韫侧眸看向那已然消失的传送黑洞,话语悠悠: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圣人之上的出现已然一定程度的改变了现有战争的模式,他们两尊圣人之上带有死志的破坏会给剑宗山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届时剑宗这个指挥中枢被毁,弘农北部四十万黑鳞军一旦南下,那便是摧枯拉朽,宗盟恐怕得崩溃至岐临山一带才能重新建立防线。
“李耀玄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弘农地广富庶,各类矿产资源一应俱全,本就鲸吞掉镇西府的相府许家一旦再将弘农地区纳入囊中,那便几乎能挣脱皇族为相府套上的最后枷锁——资源。
“皇族所希望的,是让相府与宗盟在弘农创造一个巨大血肉磨盘,即便不能流尽双方最后一滴血,也得让他们有介入分享胜利果实的机会。”
说到这,
温忻韫缓缓收回了视线,盖棺定论般的评价道:
“这千载岁月,我见过很多忠于理想之人,李耀玄他终究会和那些人一样失败,败于人性。”
“所以许殷鹤呢?”
天夜忽地问:“方才在场这么多人,唯一带有死志的竟是处境最安稳的他,你认为他也会失败?”
温忻韫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认真的思索很久,才细声说道:
“年轻时的许殷鹤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者,他这一生都会死在追求理想的路上,所以我为他准备好了属于他的谢幕。”
理想者死于阴谋是对他们侮辱,但也是适合的结局,天夜没有询问对方胜算几何,更没有询问其谋划内容,只是轻声道:
“看来你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
温忻韫闻言,侧眸瞥向了天夜:
“阁主你沉睡太久,对我而言,许殷鹤与李耀玄从来都不是变数,你与许长天才是。”
“那倒是可惜了。”
天夜唇角划过一抹弧度:“方才差一点,你就永远都不用再见到我与他。”
说着,
天夜的娇躯凌空而起,犹如一片落叶缓缓飘向了天空,俯瞰着立于原地的女子,缓声道:
“如果一切真的能如你所说,我会高看你一眼,但从事实来讲,我觉得你会为自己的这份傲慢付出代价。”
温忻韫思忖着对方话语,低声道:
“你是指许长天?”
“你很聪明。”
天夜睥睨着下方那危险的女人,声线幽然:“就我了解许元,他不可能专程为冉青墨而来,他到剑宗应当还有其他的目的。”
温忻韫眼眸微眯,缓声笑道:
“也许,他是为了给自己的父辈们创造一个机会,只不过李耀玄没有接。”
天夜臻首微摇,含笑道: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知晓许殷鹤的死志,他非但不会赞同,反而会私下进行干预,哪怕这会违背他父亲的意志。
“而且你忘了么,方才他说过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温忻韫眼神微微一沉,音调逐渐下降:
“阁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夜弯眸一笑,冲着远处的天衍挥手示意了一瞬,道:
“这只是一个提醒,而且是一个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提醒,你应当很快就能收到某些噩耗.....好了,监天阁该离开了,希望你能处理好他为你准备好的礼物,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