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笑道:“冯大哥别来无恙! ”冯国用比风凌云大上十余岁,叫他一声“大哥”,显得亲近一些。
冯国用道:“好,自当年一别,小兄弟可是从未来我这里过,倒是让为兄好生想念啊!”
风凌云道:“我也是想着冯大哥那好酒好茶的!”
冯国用闻言,哈哈一笑,道:“走,当年我们饮酒,那今日咱们就去沏茶!”
朱元璋与风凌云在冯国用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木屋。古木沉香,清幽芳雅。屋中摆放着的瓷器与字画,均是出自名家之手。冯国用这屋子建成之后,就连他的亲弟弟冯国胜都未曾能入其内。用冯国用的话说,冯国胜只是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俗人,进了这屋子,会污浊了空气。冯国胜为人豪爽,对其兄的『性』子甚是了解,当下也不以为意,心想:“你那破屋子摆的那些字画瓷器,如何能比得上牛肉羊肉,大碗酒来得痛快?”
冯国用这时却将风凌云二人引来这里,可见在他心中,将二人看得是如何重。
风凌云走进屋里,不由想起了羽山的竹川,心道:“这两人若是住在一起,怕是真能成为知音! ”
冯国用带着二人穿过木屋大厅,来到一处偏右之处,打开屋子,但见左右各挂有一幅山水画。正对着门的地方,开了一个窗户。而屋子中间,却是摆放着一处炉子。如此简陋,又如此新奇的摆放,恐怕也只有这位冯国用才会做得出。
冯国用吩咐二人围住炉子而坐,炭火加上,又拿来一个茶炉,道:“这些野茶生自山间,是我抢在雪落前采下的,滋味如何尚未可知,今日咱们就来尝尝!”
风凌云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别样之感,历来名家待客,奉上的都是好茶。这冯国用却是别具一格,竟然用他采来的新茶待客,可见他却是将自己视为自己人,非是客人。朱元璋也是觉得新鲜无比,心想:“这冯国用看来确实异于他人,且看他有些什么门道!”
忙了一会,冯国用又命人去取来山间清泉,笑道:“当下残雪似化未化,山间清泉沾上些雪的味道,用来煮茶,想来味道必不一般。”
风凌云亦是此道中的高手,于是也帮忙架炉掺水。才发现这茶炉别于一般茶炉,想来又是冯国用的作品。冯国用取出茶叶,幽香之味虽然极淡,却渗人心脾。一番忙活,接下来便是掌握火候的事了,这自然得冯国用亲自动手。
朱元璋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着二人举动,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时,窗外吹来清风,令得他精神一清,不由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向下一看,却是万丈深渊。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处屋子,竟然是建在悬崖峭壁之上。
在冯国用的精心照料之下,炉火徐徐升起火焰,茶炉中的水开始沸腾。冯国用到处一些热水,将茶给洗过,而后才放入茶炉之中。风凌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煮茶的,觉得新鲜无比。再过一会,茶水开始沸腾,茶香味在屋中弥漫,炉火顶上,却见水雾翻腾,变化莫状。
心下想到:“我于茶之一道,均是用在武学,却从未真正的坐下来煮过一壶茶。而茶之道若不会煮茶,又如何能真正通晓?”当下便专心的看冯国用『操』作,多年来,风浩天在血书上所作的关于“茶之道”的不理解的地方,如今在观看冯国用煮茶之时,一一涌上心间。风凌云这时茅塞顿开,心间畅意通达。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武学一道亦是如此。通晓“茶之道”,便输灌于他道。风凌云只是在这煮茶的时间里,于武学之道进了一大步。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壶茶终于煮好了。冯国用拿来三个茶杯,在长桌上整齐摆放,不待茶炉冷却,便将茶水倒入杯中。水雾缭绕,幽香扑鼻,冯国用一脸陶醉,道:“二位,快试试这茶水如何?”
朱元璋这时却是心中疑『惑』,这茶水滚烫无比,入口还不将嘴给烫烂?只是这时,风凌云端起茶杯,吹开水汽,滚烫的茶水滚动,浸入嘴里。朱元璋善于观察,在风凌云吹开热气的那瞬间,那茶水也是散开,入唇时宛如一张透明的薄纸,在如此寒凉天气之下,瞬间便被冷却。待到嘴里,已经不是那滚烫的茶水了。
如此喝茶技巧,他是头一次见到,心想:“寻常人等,喝一杯茶水哪有这么多的道道,也只有你们这些清雅之士,才会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朱元璋这时也端起茶杯,学风凌云一般饮茶。待茶水入口,顿觉舌尖生津,一股微凉之意传至心间,无比快意。心中又骇然道:“这茶杯中的茶水滚烫,入嘴却是温凉,其间滋味当真难言,难怪你们喜欢这种喝茶方式!”
冯国用饮下茶水,闭上眼睛,良久,道:“这雪水渗透得少了一些,味道不是甚好!”
朱元璋心道:“什么雪水的味道,我就喝不出来,莫非这是雪水与山间泉水,还有什么区别么?”
风凌云道:“雪水渗透得少,是一种味道,但若多一些,味道却又变了,好与不好,还真是说不清楚!”
冯国用不由点头道:“不错,这煮茶与治理一个国家是一个道理,各人有各人的见解,出发点都是一样,但结果如何,却又说不清了!”
朱元璋放下茶杯,向着冯国用一抱拳,道:“在下朱元璋,请先生赐教,如今天下已『乱』,何以得天下?何以安天下?”
朱元璋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去掩饰,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坦坦『荡』『荡』。其气势如山峦崩,如海啸临,简直锐不可当。冯国用不以为忤,双目突放神光,道:“看来朱镇抚有平定天下之志向!”
朱元璋道:“区区不才,愿为这离『乱』中的百姓,谋一方平静之地;愿解下那倒挂黎民的悬索,还其安宁;愿天下粮仓饱满,苍生安居乐业!只是不怕先生笑话,在下是志高才浅,是以今日登山,是来请先生解『惑』来了!”
冯国用见风凌云与朱元璋到来,本以为只是前来探访。如今他已经明白,这次上山,是来招降来了。自十余年前在此结寨自保,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离开。只是『乱』世之中,起义者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人能入他法眼。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冯国用缺,确实是一个良主。如今朱元璋亲自登门,言谈气势极盛,但举止有礼,更是心细如发,正是能礼贤下士、居高位而不骄的良主。
冯国用虽然隐居深山,但时时关心时事,对于天下变化,均是了于心间。他因是定远人,对于附近发生之事更是一一知晓。朱元璋在定远的所做的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不过他依旧要考较朱元璋一番,于是便道:“以朱镇抚看来,得天下之前你该如何保民?得了天下又该如何安民?”
民乃是国邦之本,冯国用乃是真正的儒家大师。对于孟子那套民贵君轻的思想,自是奉为圣言。
朱元璋道:“当今天下,天灾不断,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元军屠城自是不消多说了,不少义军也把百姓生命视作草芥,随意践踏,导致百姓无论是听到元军到来、还是义军,均是一片恐慌。是以元璋认为,这保民的首要,也是要使民安!”
“那该如何使民安?”冯国用问道。朱元璋侃侃而谈道:“首先,我们的起义军要纪律,进城不得扰民,无扰则安。其次,不能欺民,民不受欺,便是保。再有,当减免赋税,鼓励开荒屯田,令其温饱,同时也是军队征战天下之凉源!这样子,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了!”
冯国用道:“好,朱镇抚说得好,如今这起义军一拨又是一拨,均是没有认识到,一个国家之根本,非是在君主,非是在贵族,而是在于民。战『乱』之中,百姓最怕的便是扰,便是被欺。百姓勤于农田,粮草方不会断,百姓吃饱,方有力气种田。在下实在没想到,朱镇抚竟然会有这番见解!至于天下平定之时,该如何去做,咱们今天就先不论了!你不是问我如何得天下,如何安天下么?那我现在就说说我的一点愚见!”
冯国用顿了一顿,接着道:“当今天下大势,黄河一带,虽有义军打闹,但无法撼动元廷统治。长江一带,特别是江南地区,才是起义军的天下。张士诚几个月前起义,占据着泰州、兴化等地,浙东、平江等处的肥沃之地,想来早晚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徐寿辉占据长江中游一带地区,八百里洞庭亦在其管辖范围之内。是以欲要得到天下,在下认为,朱镇抚必先取得集庆!”
“集庆?”朱元璋甚是疑『惑』。
【冯用之才,不在李善长与刘基之下,只是死得早,历来名家有说,这一章且让他做一回诸葛孔明,哈将天下之势说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