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第一日军棋推演,众将军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经验,第二日精神抖擞想要给杨虚彦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即便是纸上,他们这些老将也是一把好手,不曾想第二天却是变得更加复杂繁琐,让他们更加无所适从。
军棋推演到了兵分九路齐头并进的时候,杨广直接隔出九个小隔断,每个隔断左右各有一屏风,中间一桌一椅,上面摆放着地图并军旗笔墨纸砚,另有一小太监侍奉,除此之外每位将军还自带了一名主簿。
每日走多少路,从何处走,消耗多少粮草,何处安营扎寨,如何攻城等等都需要计算好,而更过分的事杨虚彦手中居然有高句丽去年一整年的晴雨表,每日一送让他们自行安排,若指令不合理则需要酌情扣减。
扣减什么?
扣减进度,扣减兵粮,甚至扣减士气。
是的,杨虚彦甚至将士气这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考虑进去了。
而行军负重更是需要仔细计算,众将军发现若携带辎重甚多根本无法行军,而遗弃粮草更是为军法所不容,一时间整个大营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杨广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最后只能道:“按照可能情况自行斟酌。”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命令出错的,错的只能是下边人,几位将军试图耍赖,强行带着众多粮草快速挺进,都被杨虚彦判断为指令有误,延误了行程,最有不得不选择性舍弃部分,乃至大部分辎重粮草。
另外一边杨虚彦打出了乙支文德牌阻拦宇文述,采取诈败、撤走不同骚扰的战术,甚至一而再的诈降,让宇文述嘴角直抽抽,恨不得直接在军棋推演中违抗君命斩了这个混蛋。
军棋推演进入六月,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水军入场,按照指示进入浿水,杨虚彦且战且退,牺牲半数高句丽水军,营造了高句丽水军不堪一击的假象,放开了所有港口。
来护儿将军此时镇守莱州随时准备出发,并不在辽河畔,中途“阵亡”的麦铁杖将军等人代为指挥水军,此时陆上九军被杨虚彦节节阻拦并没有按时到来,水军却超额完成了任务,指挥水军的将军们出现了意见分歧。
水军得到的命令是配合陆军合围平壤城,他们已经入了浿水剿灭高句丽水师,可以直接奔袭平壤,但是此时陆军没到,该选择待命还是主动出击?
杨虚彦却给出了意见,“需从主将性格考虑下一步行止,此乃人之常情。”麦铁杖等人抛开自身,仔细回想了一番来护儿的性格,最终决定放开手脚大干一番,然后...
水军登陆了,水军攻城了,水军被人抄了后路,水军全军覆灭了!
麦铁杖等人这才发现自己被坑了,可仔细想了想,若真的是来护儿遇到这种情况,这个结果怕是最后可能的,只是如此一来则水路配合的计划被打破了。宇文述九军来袭既没有水军帮忙运送兵力渡河接应,也没有充足的粮草,于七月底临近平壤城时才发现,自身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更过分的是后路上出现了三支骑兵,共计万五千,一路横扫民夫运粮队,硬生生将他们给断粮了,而在此之前也曾数次出动,几次三番的截了他们送往杨广的书信。
宇文述下令退军,又被杨虚彦在萨水淹了大军,高句丽大军出动强势反击,大隋将士粮草稀缺士气低落节节败退,更是被杨虚彦借助一条条大江大河打得溃不成军,失去了水师之后,众将军发现他们陷入了相当被动的境况,最终一路败退回了辽河。
第一次远征高句丽,以杨虚彦大获全胜,大隋百万大军、两百万民夫几乎全军覆灭的结局结束了,众将军面色铁青回到了杨广身边,之前他们九位主将彼此不相见,此时复盘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不对啊,既然高句丽有筑坝蓄水手段,为何早不用偏偏到了最后才用?”宇文述还想挽回一下,杨虚彦却拿出了高句丽汛期表,“非不想,实不能也,此地利需天时配合。”
“高句丽真的有如此多兵马吗?便是百万头猪也能累死上万大军,更何况...”
“恰恰是有智慧的人,才更容易溃败,行军大帐最毒莫过于断粮,饿肚子的兵不如一头猪更有威胁。”杨虚彦的话让众人一阵无语。
“水师是关键,若水师在,大军不会溃败,来将军不会如此不智。”
“非也,来将军只是奉命行事,实际上他并没有错,错的是陆上九军延期了。”
众将领:你小子各种小手段使用的贼下贱,能怪我们延期吗?而且他们之前从来不曾注意到过这许多细节,尤其是长途远征民夫运量的问题。
当然了,诈降这种频频出现的小手段也让他们颇为无奈,简直是拖延时间的大杀器啊,而且屡试不爽。
“其实这不是最坏的结果。”杨虚彦忽然道:“若九军齐出,高句丽大宗师傅采林忽然出现在军中,集合高句丽精锐骑兵一路直奔中军大营,当如何?”
杨广哈哈笑道:“这却无需担心,朕下令分众军为三道,但凡有攻击军事行动,必须要三道之间相互通报,不许轻军独进,而且军事进止都要先行上奏,若傅采林敢来,必会陷入百万大军围攻之中,便是大宗师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高句丽大军事先潜伏荒野,坚壁清野的同时截断粮道,待得朝廷大军疲惫,傅采林大宗师孤身潜行,骤然出现在中军帐前,背靠隐藏的高句丽大军行擒王刺驾之举,当如何?”杨虚彦步步紧逼,宇文述等人怒声道:“想要靠近陛下,需先踏过我等尸体!”
“几位将军远在平壤城下,如何救得了近火?”
“陛下身边护卫森严,那傅采林孤身前来定讨不得好。”裴矩(石之轩)挺身而出道:“便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贼人靠近陛下半步。”
杨虚彦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弧线:“大宗师打头阵,高句丽宗师级名将率领契丹靺鞨精锐骑兵冲阵,何解?”
何解?这简直无解,可是要让杨广御驾亲征一直跟着大军直到平壤城下也是不可能的,他是不可能一直远离大隋朝疆域的,否则国内叛乱如何应对?他调动了百万大军两百万民夫,又亲身坐镇辽河,一步步都是经过周密计算的。
可偏偏的越是精密的东西越是容易出问题,杨广虽有信心联手石之轩硬抗傅采林而不败,然而自己这位久不亲自出手的资深宗师真的能够正面大宗师而不败吗?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是君王,被傅采林逼近中军大营就已经是自己的失败了,若真到了这一步,自己怕也有陨落之险。这旁支小子的提醒不可谓不及时啊,要不,再调集一些魔门的高手过来护驾?
只是裴卿和那阴癸派祝玉妍乃是死敌,两人见面怕不是联手对敌,而是彼此拼个你死我活吧。至于说佛门那就更不用想了,他们不拖后腿已经阿弥陀佛了。
只是此事的前提条件便是有大量骑兵配合傅采林冲击中军,大量骑兵和傅采林两者缺一不可,傅采林乃是实打实的大宗师,他想走天下无人能拦,那么大量骑兵呢?或许自己应该考虑布下防御骑兵的阵势,并留下足够的护驾兵马。
对了,这小子也是一个人才,至少纸上谈兵的小手段馊主意挺多,可以留在身边查漏补缺。
“办法总比问题多,我等君臣且来复盘,查漏补缺尽可能地避免出现意外,随后朕便传旨来护儿,水师汇合陆军前,禁止擅自行动攻城略地,以保障水陆为要。”杨广的话让众人齐声应诺。
只是杨虚彦这一次玩笑般的游戏,却是将高句丽坑惨了,杨广第一次远征高句丽,带来的伤害远非历史上可比,损失也小了太多,就是因为某人心血来潮的一个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