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198章 五羊今安在

滔天骇浪如水面遭遇擂鼓声声,一波又一波持续地从天边急奔来,水势浩浩汤汤不见断绝,犹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岸上的三江合流之水只如残兵孤军徒劳奋战,终究也抵不住源自沸海深处的无穷波涛。

淡水与海水交汇的一线就是兵锋所交的战场,惨烈厮杀在一处宛如白丝银练,将战场大剌剌地横亘在江天海浪之间,又因为江水的逐渐式微,败相终显,这条分明无比的界线正缓缓向陆岸移动,映衬着海天深处的诡异铜船身上的似血残霞,心中唯有苍生疾苦的切腹之念。

江闻之所以能看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正站在岸渚的高处眺望,此处被称为浴日亭,本就在扶胥镇南海神庙之右,由于有小丘屹立高出,浴日亭独冠其巅,前瞰大海时茫然无际,迎着海风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窒。

此时眼前的一幕,更是令人神伤于凡人如何有办法与天地之力抗衡,又如何能从茫然无边的大恐怖中脱身。

“贵人,章丘岗下已经被洪波包围,那位姑娘不会有事吧?”

原先不敢踏入南海古庙的疍民见到江闻出现,终于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忍不住往这里挪动了过来,推举出了一个老者前来问话,“水底的蛟鬼就要上岸了,那位姑娘呆在那里恐怕有性命之忧!”

江闻的思绪被打断,恍然才发觉骆霜儿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只剩山下一点微不可查的渺小背影。

“想来无妨,我也想看看骆家有什么本事,自信可以镇压住蛟鬼。”

他还记得骆元通提到过,蛟鬼因为历朝历代都被反复镇压,不是出现一点疏漏就能走脱,他只要在龙穴重新埋下镇物就能化解灾劫,可骆元通却没说过这尊广利洪圣大王神像底下,会是这么一具怪异绝伦的白猿尸骨。

这样的镇物究竟是如何起作用的?

江闻转头看向了疍户老者,压低声音问道:“应老先生先前提到过你们有入水驱邪之能,如果骆姑娘这次的事有不遂,可还有什么办法补救?”

疍民老者闻言,本就紧张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表情,黝黑粗糙的皮肤带着暗沉变形的纹身刺青,连带嘴角微微抖动,许久才张开嘴露出糟烂的牙齿,点了点头。

“我们有法子救人,只是……”

江闻不再说话,如今疍民被尚可喜的手下扑杀殆尽,果然就如应老道说已经失去掌控能力,就算真是蛟龙后代也无能为力。对方的意思如今也很明显,他们下去可能顺利救到人,但更可能会死。

“蛟鬼要上岸了,我看到了……”

老疍民死盯着海潮喋喋不休,其余的疍户也聚做一团满脸忧虑,身处岸上也谨防着他们口中害人于无形的蛟鬼,江闻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蛟鬼上岸,是不是潮灾的某种迷信说法。

只见那条越来越大的白丝银练,仿佛万条银蟒正从海中游来,让江闻不禁恍惚片刻,联想起了长江流域广为流传的“走蛟”之事——出身四川、重庆一带、住在长江岸边的人,相信一眼就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说蛟鬼上岸是潮灾摧残海岸,那么走蛟入海就是洪水肆虐内陆,两者似乎有某种程度上的共同点。传说蛟龙自带三尺浪,在深山大泽中潜伏修炼千年,等到道行深了,便会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洄游大海,一路上卷动千层巨浪,万吨暴雨,庞大的身躯隐藏在水底河道击碎拦路河堤,可怕的怪力肆意毁坏沿途建筑,所到之处便是万丈的洪水泛滥。

在这些经不住细考的传闻中,往往都是些原本很正常的水流,忽然间就卷起了惊涛骇浪,紧接着坚固无比的河堤大坝,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底部摧毁,随后四处洪水肆虐无状,良田千亩淹没殆尽,期间还会有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伴随清晰可闻的龙吟或牛哞声响彻。

这些都是很离奇诡谲、很难详细解释的事情,故而许多老一辈住在江河岸边的人往往相信,长江之所以发大洪水,就是潜伏在水底的大龙兴风作浪。

这类传说究其根源,无非是南方一些地区原本坚固的河堤大坝,无缘故地突然间坍塌崩垮。后在某些神智恍惚的目击者添油加醋描述后,事情才因众说纷纭,逐渐离奇诡异到了极点。

但这些本来不过是乡野间荒诞不经的传闻里,似乎总有些如出一辙的线索在埋布,人们都说等洪水消退之后再去看,就会发现河道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痕。就像是深藏洪波的河床底部,曾经有蟒蛇一类的庞然大物东西游过,可痕迹深入地下好几尺,不知道竟是怎样庞大的蛇类,才能留下如此巨大的压痕……

以江闻的内功修为,自然能够辟开天地玄关与外界交感,玄之又玄地体察到了骆霜儿所处位置的气息,但真正面对着重压的骆霜儿才真正知道其中恐怖,瞳孔中的情绪也逐渐消融。

此时,骆霜儿已经孤身一人来到岸边,纵身飞跃轻巧如燕,才几个起落就稳站在一块巨石之上,那霜雪般的身姿傲立于瀚海之间,映衬着无穷无尽的暗色,仿佛是世间一抹永远也不会消褪的素彩。

她的眼神澄净无比,纤尘不染的模样足以映射出她心灵的空镜,如果内心只是单纯如白纸,那么一点朱砂黛石就能点染留痕,唯有空净到如皎月一般,才能一丝不漏地把全部情感反射。

袁紫衣可能也没有发现,她之所以如此喜欢和骆霜儿呆在一起,是因为袁紫衣总能在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内心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关爱怜惜的想法,两人相处之久,她却从没听见过骆霜儿做出她料想之外的反应。

心境圆融,纤尘不碍,骆霜儿此时也染上了沸海汹涌的气息,隐隐与江天融为一体,心中却涟漪不生毫无惶恐,只是伫立在岸边静静地等待。

她在等,因为只有一次机会。

另一边,原本躲在庙里的傅凝蝶和袁紫衣也赶了出来,来到了江闻所在的高崖之处浴日亭中,有些紧张地眺望着东南方向。

“师父,骆姐姐不会有事吧?海里真的会有蛟龙吃人吗?”

傅凝蝶神情紧张地看着南海方向,总觉得那抹渺小的身影只需要一个浪头袭过就会被抹消,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连忙抓着江闻衣襟问道。

江闻摊开双手,并没有直接回答。

“蛟龙之事有没有,这谁也说不准,可你若是问我这儿有没有风险,那必然是有的。凝蝶你读书不少,‘潜鳞有饿蛟,掉尾取渴虎’的典故,伱听过没?”

江闻如此这般地说着,同时也是在说给神游物外的袁紫衣听,“那是前宋绍圣元年,东坡居士被贬离这里不远的惠州任宁远军节度副使的虚衔,与儿子苏过游览当地白水山,就曾亲眼见识过蛟龙之恶。”

“师父,你说的是不是东坡先生写的《游白水书付过》?这不过是一些游览的漫笔,哪有师父你说的这个故事?”

傅凝蝶疑惑地看着江闻,却发现江闻的表情十分古怪。

“我也是在会仙观某部孤本里看到的,故事颇为荒诞离奇。那是一只老虎来到水潭饮水,潭中的蛟龙认为这只虎侵犯了自己的领地,就跳出水面与虎搏战,结果渴虎不敌饿蛟,被‘尾而食之’,即用尾巴击昏缠起吞吃了。东坡居士据此作诗道:‘潜鳞有饿蛟,掉尾取渴虎‘,我猜是苏家后人觉得这个诗句荒诞不经,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故而才被删改剔除,以至于如今的文集只字不存了。”

“东坡居士出身四川眉山,对于蛟龙之事按理说不会道听途说,这只言片语说的就是水边之险,而骆姑娘此次最险之处,就在于如何不下水将蛟鬼引出来,唯有想办法引其出洞,才能避免像渴虎那样,被饿蛟缠在主场尾而食之。”

江闻神色有些严峻地看着远处,发觉骆霜儿仍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原地,依然视眼前恶浪拍案如无物,连忙阻拦住蠢蠢欲动想要下山助阵的袁紫衣。

“为什么拦着我?”袁紫衣不满地问道。

“袁姑娘稍安勿躁,如今骆姑娘到水边这么久可能以身为饵,我们谁也不能插手,一定要确保她所走的每一步都稳在计划之中。”

就像为了证明江闻的说法,枯立许久的骆霜儿在此时忽然动了起来,她面对着眼前凶狂至极的江水,忽然抛出了两块硕大怪异的类人型骨骼。

两块白猿的尸骨缓缓沉入水中,起初尚没有丝毫异样,就像寻常的船木、坚石没入水中,甚至溅不出半点水花。

但片刻之后,原先汹涌的海水忽然沉寂停顿,随后更不知为何,冰冷的水面上开始哧哧作响,仿佛白猿尸骨与海水正犯起某种难明的化学反应,在水中激烈碰撞冲突着,深暗浑浊的海水毫不留情地想要销蚀白猿尸骨,一道道青烟就从海面上飘荡了起来,经久仍缭绕不去。

江闻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猜不透这貌不惊人的白猿尸骨为何如此神异。他从一道道逆卷倒流、沉波潜影的反常现象里,察觉到了沸海中的一丝愠怒之气,似乎眼前的“沸海”活了过来,真的开始被猛火煮沸,幽暗水底也鼓出一个又一个硕大的气泡,连天蔽海、密密麻麻地出现,竟然布满了南海古庙前的每一寸海面!

“师父,在那边水底下……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傅凝蝶打了个哆嗦,她已经看见深沉的海水底下冒出无数的黑影。只见这些潜影比浪涛更深邃,比鱼鳖更颟顸,比水草更怪诞,就像一艘艘载满了鬼祟不祥事物的小船,转瞬就已经正面包围住了孤身一人骆霜儿。

仅仅是片刻,水花扬起的轻微声响就此起彼伏,即便隔着遥远距离,江闻他们也能从让人汗毛倒立的恐怖画面里,清清楚楚“听”见这些让人不安的扑腾声响,每一声似乎都直接于鼓膜上敲响,再沿着骨骼传导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化作不可遏制的颤栗。

因为此时宽阔的海面上,无数怪诞的黑影终于显露出真容、仿佛有数以万计的人正从海底冲向水面,挣扎着想要喘气呼吸。可随着寒冷空气的吹散薄雾,那些冰冷的死物纷纷露出水面再无遮挡,它们的身躯早已僵硬腐烂,有的穿着古代风格的衣服,有的缠着一些破碎的烂布条,更多的则是无头缺胳膊少腿统统少了一截手臂,样貌无比骇人。

“好多死人!”

袁紫衣面色发青说道,浮海群尸的恐怖场面着实让她无法接受,更不懂为何忽生变故。她想要再问问江闻知不知道,却发现江闻的表情有些诡秘,赫然像是景象竟在他意料之中。

可这样的场面如何能让人接受?!

海面上有无数的死尸整齐飘荡着,他们除了钙化的外壳,内部能被微生物腐蚀的部分已经彻底消解,最终总的质量越变越轻,仅剩下白惨惨且栩栩如生的人壳。无数的浮尸躲在幽绿的水中顺水而行,男尸前倾,女尸后仰,僵硬地随着水的流动而起伏,好像活人一般诡异,赫然是一具又一具身体僵硬无比的僵尸!

言语无法表达的诡异气氛顿时飘荡于沸海之上,这些僵尸已经越来越近,相隔遥远也能看见周身裸露的肌体呈灰白蜡样,四肢僵硬屈曲,皮外结了层薄冰似的尸蜡,所以皮肤才逐渐变成统一的灰白。

无数诡异僵尸在海面的涡旋中沉浮、飘动,与骆霜儿仅剩咫尺之隔,乃至于随时都能触摸到她的鞋尖。

“这样的浮尸我似乎见过,样子竟和荔枝湖的见闻类似……”

江闻与袁紫衣对视一眼缓缓说道,却发现骆霜儿似乎毫不在意,继续将手中剩余的白猿尸骨抛入水中,引发着更大的汹涌波涛,也吸引着这片大海底下的无穷恨意,海面僵尸也持续不断地出现,并且随着海潮循环起伏,一点一点向骆霜儿靠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这不对,水底怎么会藏着这么多死尸?!”

被惊住的袁紫衣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咬紧银牙对江闻说道,“章丘岗村拢共也没这么多人!况且这里的海水也不算深,平日里渔船货艇肯定经常往来,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袁姑娘你说的不差,这些浮尸的来历恐怕另有蹊跷……”

江闻负手站在浴日亭中,斜睨袁紫衣一眼缓缓说道,“至于你说的往来船客没有发现的事情。依我说除非白猿尸骨是个引子,让如今的水底不再是往常的水底,改通向了某个难以言状的地方……”

江闻缓缓转身,果然看见了削瘦跛脚的应老道出现在了不远处,正沿着山道往浴日亭中赶来,随即笑着说道。

“应老前辈,我等了这么久,你为何姗姗来迟也?”

骆元通口中所说的两条路,江闻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应老道也约好了会和他在这里汇合,一同镇压蛟鬼,如今迟到许久终于出现了。

许久不见的应老道苍癯模样此时更加憔悴,老眼见到阴沉天气里微弱的光线都有些刺痛。原本的他应该是身处南越文王墓中,试图破解尚可喜孜孜以求的长生之秘,显然还不适应外面的光亮,可他如今竟能悄无声息来到这里,所代表的就是……

应老道长长叹了一口气:“让江掌门久等了。我那孽徒耍了好些手段处处不留余地,把广州城下的密道改的面目全非,幸好老朽还有骆家相助,内外兼修,这才能把密道重新打通。”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在岸边的骆霜儿,显然他的脱困与白猿尸骨入水、海底僵尸上岸有明显关联,或着可以说是直接影响。

“想到不到骆姑娘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老朽差点就来迟了……”

江闻缓缓点头:“还不算迟,人来了就好。此时务必先让村民们也从密道里脱险,否则这南海古庙里断炊断水,呆在这里迟早都要被困死饿死。”

应老道胸有成竹地说道:“江掌门放心,刚才老朽已经吩咐村民逐一离去,此时的要务还应该是镇压水底蛟鬼才是。”

但听到这个话题,江闻却带着疑惑瞥了应老道一眼。

“老前辈,那被李行合篡改的密道已经恢复,那如今骆府中的墨龙碑也应该已经生效,可依现状看来,为什么只惊出了满海的浮尸?”

原本秦代船台冰夷像的密道通往南海古庙,却被李行合篡改到了雷老虎的府上,此时能够恢复就代表着多了一条逃生之路,至少闲杂人等都可以先行离去,剩下的人专心来镇压蛟鬼,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问题最终还是要着落在蛟鬼之上。

如果能制住这漫天霪雨,就算呆在原地也未必没有生路,而如若制不住异状,再怎么逃窜躲藏也未必能活命,死生终究悬于一念之间。

“江掌门有所不知,这些宋尸潜藏海底几百年,虽然可怖却不会作祟。恢复广州密道只是开头第一步,论及镇压蛟鬼之事复杂万分,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

应老道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捻须说道,“你要知道蛟鬼并非这世上寻常之物,在常人眼中无形无质,不可捉摸,故而刀剑兵器水火之灾都不能伤之,我苦思良久,才领悟出只能以《太公金匮》中所载的厌胜之法破之——此术源流可溯至上古三代,自然威力无穷。”

江闻听完点了点头,虽然依旧不太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心里却多了一丝的明悟,相比江闻原以为物理上的压服镇制,或许厌胜之法这种冥冥之中的克制调服更能起效,化为一种玄学上的镇压。

厌胜也叫压胜、魇胜,是亘古相传的一系列调局秘术的总称。所谓压胜,即【压而胜之】的意思,具体指通过某些特有手段,去压服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人、物、事甚至不良运势,暗压经常沦为算计人的鬼蜮伎俩,而大势上的明压就是利用易学中的生克、象应等原理,来进行光明正大的调运布局。

这种方术在古代广为流传,如在秦始皇派屠睢入粤发现岭南背山面海、地势开阔有“偏霸之气”。特别是城北五里处有一座马鞍岗,常有紫色的云和黄色的气升起,有人就说这是“天子气”。

为稳固帝位,永葆秦朝,屠睢就派人去凿马鞍岗,以凿断广州的龙脉,破坏广州的风水,这本身就是压胜术的一种运用。此事也并非虚构,至少《广州记》的作者东晋裴渊曾说,在他所处的时代还看得到秦始皇凿山遗处,堪能证明秦皇凿山之事属实。

更重要的是,秦始皇凿断龙脉的做法似乎起了作用,直到元末广州才有了“天子”气象。据史书记载,元末时增城人朱光卿起兵,建立了大金国;广州人林桂芳起兵,建立了罗平国。

“应老前辈,据我所知这厌胜之法所需的镇物,非得用被镇压物惧怕的东西才能起效,可水底蛟鬼无形无质,金木水火难以毁伤,又会怕什么东西呢?”

“这个嘛,世间万物相克相生自有玄机。”

听清江闻的疑问,应老道沉吟片刻后,指着远处骆霜儿所在的江畔说道:“骆姑娘看来已经取出了白猿尸骨。此物乃是唐人镇下之物,对于蛟鬼自然有克制之功,哪怕被孽徒设法破去,也仍留有些许余效,故而此物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我出手布下的这处钓龙局,乃是鉴于南海古庙的风水形势独特,东江、北江和西江流向也都是指向广州府,三水汇集在大明堂后于此地入海,只要能借机钉住七寸要害,则蛟鬼纵使凶威万丈,此时也将寸步难行。”

江闻愕然地看向应老道。

“等一下,怪不得疍民说龙尸未腐就会化为蛟鬼,骆元通也说这蛟鬼就是广州城下的龙气……这座南海古庙建在这里,竟然也是为了将龙气紧紧地钉缚住?”

应老道喟然叹道。

“正是如此,秦皇当年断龙毁穴本就是极不明智的做法。他们听信术士之言大肆开掘,殊不知挖山凿沟顶多能让‘山龙’的气脉受伤,若想要彻底毁掉‘山龙之气’,没到移山掘地的程度是绝不可能的。”

应老道神情严肃地点头道:“秦皇手下的术士自恃甚少,先前是已经凿淮水破去了金陵龙气,自以为深谙山龙玄机,却不知广州府下所藏的乃是九州唯一的一条‘海龙’,行差踏错稍有不慎,就会将岭南半壁沦入沸海之中!”

江闻瞠目结舌,龙脉之死竟然为化为如此大的灾祸,这是江闻从未知晓的事情,而应老道见江闻还有些许不相信,干脆继续说道。

“江掌门,先前你已经亲眼目睹过秦人的船台,他们在洞中所塑的冰夷神像,其实就是屠睢凿断龙脉后遭遇潮灾被困番禺,费尽心机才留下的镇物。他想要以水神对付死去肆虐的蛟鬼,可秦人久处江河,却不懂得冰夷只是河伯水神,如何能压制住南海蛟鬼?”

“原来如此,想不到前人还走过如此歧路。”

江闻恍然领悟这个道理,泛滥汹涌的黄河在秦人眼中已经是无法抵挡的洪水猛兽,可他们背靠着东、西、北三江之水,寄希望于河伯冰夷镇压祸患,却不知自己面对的真正灾害,却来源于眼前看似波澜不惊、霞光辉映的南海之中。

应老道又向山边一指,正对着悠久岁月嵬然不动的南海古庙。

“你口中的歧路当真不可计数,直至唐代才找到了压胜蛟鬼的真正办法,那就是这座南海古庙。”

“海于天地间,为物最钜,昌黎先生所亲书的《南海神广利王庙碑》将其中根由说得很清楚了,‘自三代圣王莫不祀事,考于传记,而南海神次最贵,在北东西三神、河伯之上,号为祝融’。当初河伯无法制住的蛟鬼,自然只能请出最尊最贵的南海祝融了!”

古人以四海之南海神镇压蛟鬼,这件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确实明确说到:“南海之帝实祝融,祝融火帝也,故南岳主峰名祝融,其离宫在扶胥。”“扶胥”指的就是南海古庙左近的这处章丘岗村,因此这个村子虽看着破败,但在千年之前就被人当为“火神离宫”来建设,用以供奉信仰独一无二的“南海之帝”!

江闻缓缓吐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接着应老道的话尾说了下去。

“原来如此,唐人……不,应该是冯家和冼家,他们久居番禺后发现了真相,知晓唯有祝融这个南海之神足以镇压蛟鬼,所以才特意建庙祀奉,力求做到形神兼备!而蛟鬼乃是龙脉之余属,镇压蛟鬼相当于镇压广州龙气,因而此事在皇帝眼中不异于忠心耿耿的表现,故而历代对广利洪圣大王的封号赏赐从不断绝!”

应老道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神态看着江闻,又打量了旁边如坠云雾的袁紫衣和傅凝蝶,补充说道。

“归根结底,老夫的钓龙局不过是拾人牙慧,当年龙壁之下的白猿尸骨不过是一味香饵,蛟鬼似乎对这白猿之属的夷希之物情有独钟,因此骆元通才想尽办法找来南少林密藏的墨龙碑。两者虽然形制殊不相同,却自有不为人知的联系,只要墨龙碑的气息出现在密道附近,蛟鬼便绝不会离得太远!”

但是江闻的眉头依旧紧皱,手指也忍不住摸上了腰间剑柄,远视海天的眼神蓦然凌厉了起来。

“应老前辈可你知不知道,先前章丘岗村的村民在走投无路之下,已经将洪圣庙中的种种事物抛入大海,就连你口中的《南海神广利王庙碑》都不曾幸免。他们想要驱散这滔天霪水,这想来是他们这一系村人代代相传的秘法,可是即便请出洪圣大王的神像,都已经毫无用处了,恐怕……”

话不需要说完,江闻眼中已经满是隐忧,剩余最后一丝庆幸是见到村人正鱼贯而行,借由古庙外东南侧的古井密道消失不见,至少阖村倾覆的惨祸已经可以避免。

“各位也赶紧走吧。这里越发危险了。”

江闻对身旁的几名疍民说道,这些留下来的青壮年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表示要在这里共进退。

江闻无奈转头接着对应老道说。

“仗义每多屠狗辈,老前辈,你知不知道吴六奇把我们都出卖了。”

听到这句应老道也逐渐神情严肃,眼下万般计划按部就班,都不如在关键时候时分的一锤定音,他与骆元通制定的诸多计划能够排除万难,此时也必须将一切赌在最关键的环节上。

如今背叛也好、失利也罢,只要这一步能走出去,胜券就还握在己方的手中!

“吴六奇如此反复无常,老朽也是始料未及。江掌门,唯今之计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且看那边如何吧……”

江闻缓缓转过头去,发现静立于沧溟海天之中,几乎要与漫天波涛合为一体的白衣少女骆霜儿,忽然高高抬起了柔荑………

…………

眼前没有音律、节拍,江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所见,因为骆霜儿竟然在海边忽然跳起舞蹈,脚步踩着莫名的鼓点翩然起舞,舞姿妩媚、韵律优雅,自始至终给人以美感。

骆霜儿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人们的心上,手上的每个姿势,都像在拨动着人们的心弦,她心无旁骛地舞蹈了起来,在礁石上翩跹不绝,仿佛无数尸海之上浮动的一朵白莲,步步绽放出属于她的光彩。

江闻眼前的景象慢慢幻变,仿佛海边是梳高髻、戴宝冠,着璎珞、舞飘带的,浓墨重彩、不悲不喜。弥漫的海雾化为仙雾,她在云雾缭绕中衣带飘扬,俯瞰众生万象;远处的鼓声转为乐声,在仙乐飘缈中舞姿妖娆,冷眼人间百态。

眼前的景象还在变化,江闻发觉自己的心弦正被骆霜儿所影响,就像她在金盆洗手大会上演示过的惊鸿一瞥,她身上的武学乃至舞姿,似乎都有牵动人心的神秘力量,让人坚信骆霜儿即使不长翅膀,不生羽毛,不借助依靠云彩,单独凭借飘曳的衣裙和飞舞的彩带,也能凌空翱翔。

“这是什么古怪功夫……”

江闻丹田中有一股清明之气忽然窜起,打破了他眼中的幻妄,宴息了他心中的浮景。

这也让江闻更加坚信眼前的不是什么舞蹈,而是一种摄魂夺魄的武学,演绎出的力量足以跨越空间的距离,直接作用在心灵之上,实际更近似于《九阴真经》中的移魂大法,也正是因此,通晓九阴真经武功的自己才能从中顿脱出来。

“莫非骆霜儿想用移魂大法骗过蛟鬼?这做法倒是别出心裁,不知可以她的功力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难不成真能化身成为南海之帝祝融吓退蛟鬼?”

天上的雨水缓缓飘落,给整个世界都笼罩上了一层薄纱,嘈杂的声音也随之柔和了下来,江闻惊讶地发现骆霜儿身前的浮尸竟然在缓缓飘开,似乎正受到某种抚慰与劝阻,乃至于四周野蛮的潮灾也蓦然平缓了下来,骆霜儿直入人心的舞蹈似乎真的起到了效果,无数仙神入座缓缓镇压住了蛟鬼。

但仅仅是一瞬间,骇浪变再次化为惊涛袭来,似乎整个大海都被骆霜儿的行为所激怒,恐惧夹杂着愤怒一齐滔天涌起,仙雾破碎、仙宴杳然,出尘绝世的身姿终究不过是水面倒影,沸海只想要撕碎面前的一切蝼蚁。

“果然还不够……”

对于以舞蹈驱蛟辟邪的做法,江闻原本只觉得是异想天开,可当骆霜儿缓缓抽出腰间的韩王青刀执拿在手中,舞姿由翩跹婉约化为刚猛凶戾的时候,他才愕然惊觉自己如今所见到的是什么!

1954年山东LY汉墓出土的画像石上有一幅《大傩图》,这幅图上画着当时人想象的妖魔鬼怪的形象,也可以见到十二个神的凶相,有的执斧,有的执短剑,张牙舞爪,作驱赶追扑之状,鬼怪四散奔逃,显示出十二神的无比威力。

由于仪式的主题是驱疫逐鬼,所以舞蹈部分也随之而多作驱逐扑打及射杀等动作。这些钺舞、斧舞、短剑舞,皆可视为武学套路,也可以视作某种舞蹈!

而骆霜儿此时刀舞所展示的姿态。正是远古中原流行的甲作、胇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寄生、委随、错断、穷奇、滕根十二个凶神追恶食魑魅的景象,骆霜儿藏在最后跳起的、分明是某种失传已久的强大傩舞,天生就是为了驱疫逐鬼、酬神纳吉,表达神明的无上威严!

【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赫赫之威从骆霜儿娇小的身上爆发出来,就像是蛮荒大地上游荡着的凶恶神明,正奋力追逐着弱小的鬼物随手塞入口中,山泽湖海的精怪全部化为齑粉,只剩下天地间十二道狰狞残暴的身影,连绵的恶浪忽然息落了数尺,就连天地间的风雨都为之一滞。

应老道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对着江闻说道。

“好!看来起效了!”

江闻注视着骆霜儿夺人心魄的傩舞,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迷醉之色,骆霜儿所做的事情和他正在参悟的武学有所关联,因此心中神兆闪现,恍然已得到了某样启迪,心中却也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应老前辈,这就是骆姑娘到洞庭湖学到的武功吗?难怪是洞庭,难怪是青刀……”

难怪是洞庭!难怪是青刀!

武功如何此时已不是最要紧的,这背后的含义才是重点!

骆元通重金打造的所谓的青刀,原来就是模仿形容尖长如刀的青蒲叶。周处编着的《风土记》中有这样的记载:“……以艾为虎形,或剪裁为小虎,帖以艾叶,内人争相载之,以后更加菖蒲,或作人形,或削剑状,名为蒲剑,以驱邪却鬼……”

按照周处的记载,洞庭地区很早就发现在家门口挂艾草、菖蒲等物可以祛邪,因菖蒲为世上五瑞之首,象征却除不祥的宝剑,生长的季节和外形被视为感“百阴之气”,叶片呈剑形,插在门口可以辟邪,故而所以被方士们称为“水剑”;后来的风俗则引申为“蒲剑”,更可以斩千邪。

舞驱百鬼,刀斩千邪,骆元通这老家伙竟然是费尽心思将亲生女儿,打造成了一个妖邪辟易的人型镇物放到了南海古庙!

面前的水波逐渐平息,万千浮尸也慢慢沉入水里,大地的震动之感更加明显,此时水底有浩瀚的龙吟声响起,万吨海水恍如被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快速吞噬,落入其中转瞬不见,化为无数的漩涡彼此吞噬扩散着,大地也开始了缓缓震动,碎石不由自主地便滚落沸腾的大海之中。

一道道洪波湮灭于眼前,似乎一切要结束了!

可下一刻,骆霜儿起舞的脚步忽然一滞,原先顺畅的步伐被打断了节奏。此刻海天交接的深处,竟然生出了隆隆如雷的声响,瞬间覆压过了一切噪声干扰,肉眼可见的波纹沿着水面快速传波,那是一艘锈迹斑斑的大铜船倏忽出水,破浪漂浮在无尽的水面之上,破旧船体响起的鼓声如雷震不绝,瞬间打碎了骆霜儿先前的一切努力。

脚下的海波由柔转刚,铿然一叶响彻四野,一股绝胜先前的波涛滚滚而来,狠狠拍荡在了近岸之上,群尸漂浮的海面也再一次沸腾不断,一朵浓黑到了极致的乌云正从天上飘来,夹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之气,氤氲着残暴绝伦的雷霆电闪,转瞬间便卷土重来。

“铜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闻发现应老道对近在咫尺的乌云视而不见,却单独注视着锈迹斑斑的大铜船,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察觉不对的江闻又接连向袁紫衣、傅凝蝶询问,她们却都看不见那朵不祥的乌云,一切仿佛都是江闻在过度紧张中出现的幻觉。

江闻压制心中的不安问道:“铜船怎么了?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我现在在秦代船台也见过这艘铜船。”

“晋代刘欣期《交州记》所记,有一湖去合浦四十里,每阴雨日,百姓见有铜船出水。所说的就是你所见到的铜船!”

应老道咬紧牙关说道:“你要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铜船,而是另一个镇物!蛟鬼如今竟然能驶动铜船,说明先前的镇法已经开始失效了!”

应老道告诉江闻,汉代伏波大将军马援征交趾、进击九真、日南时,曾在岭南合浦集结军队训练水师,在湖边铸造铜船供北方军士学习划桨掌舵。后不知为何铜船湖在石康境内未被带走,民间传说,每当天阴下雨的时候,湖面上泛起袅袅烟雾,烟雾中会隐隐约约地现出铜船的影子,有时还会听到战鼓声。

实际上这铜船与鼓声,便是汉代镇压蛟鬼所用之物,《廉州府志》(崇祯本)明确记载:相传伏波征交趾时,北海由外海运粮食至军桓,苦乌雷风涛之险。这个乌雷风涛之险,指的就是马援遭遇到了蛟鬼。

当地直至如今仍有传闻,东汉时郡城西的合浦江出现了凶蛟,一日内连吃五羊,郡民十分恐慌请马援派出军士剿杀。马援听了长老的讲述之后立即派军士前往捕杀,但凶蛟十分狡猾,见有军士便潜伏不出,军士一走开才上岸猎杀禽畜让人防不胜防。

马援设计在慈廉江边挖一大塘,塘中以猪羊作诱,并根据凶蛟属木,铸铜鼓置于塘中,取金克木之道相制。果然,凶蛟窜入塘中猎食猪羊时,被铜鼓镇住无法动弹,郡民便将此塘称为“铜鼓塘”。因铜鼓塘在廉州府城西门江之外,后世又称为廉州铜鼓塘。

而如今铜船铜鼓竟被蛟鬼所驱使,分明就是对方反客为主,已经不能用原先的办法对付了!

疍民此时正望着海面瑟瑟发抖,嘴里大呼小叫着都是蛟鬼上岸的意思,再从他们比常人要浅淡许多的瞳孔之中能够发现,疍民的视线正聚集在某一处离海岸很近的水面之处——而这处水面的正上方,就是那朵寻常人见不着的浓黑乌云。

“你们能看见天上那朵乌云吗?”

江闻再次询问他们,疍民们却纷纷摇头,表示他们只是凭借着某种内心直觉,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正在靠近。

骆霜儿似乎也察觉到某种异常,但她似乎还处在傩舞的影响之下,身上神威凛然并不退缩,只将长短双刀握在了手中,以脚踏奥妙无穷的步伐于岩石上游走,忽然有一道闪电从天上绽放光芒,光怪陆离的色彩瞬间斑斓了世界,骆霜儿玄之又玄地向着身前某处挥刀。

寒光乍落,世间分明。

清亮的刀光闪过,一切颜色销声匿迹,骆霜儿却仿佛遭到了重击被击退落入了海中,似乎又恢复了原本身躯娇小的女子模样,江闻眼中凝而不散的恐怖乌云也随即消失,仿佛从来都没存在于世界上,方才的光怪陆离也只是斑斓假象。

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闻分明看到了有一道状如长蛇,其首如虎的怪异形状,连接在水面到乌云之间的遥远距离,模样转瞬即逝却清晰可见。这绝不会是错觉,因为江闻甚至可以看见有怪异形状上有突起在之间交叉,就像两支肆意生长的畸角!

眼下异状竟然没有断绝,虽然海波逐渐平稳,可天上的异状反而更加猛烈地随着鼓点生起,江闻缩小的瞳孔倒映出了一处、两处、三处、四处……

五处!!

那是足足五朵浓黑到了极点的乌云,不分前后地在天空中升起,身迹却只有江闻自己能看得见,映衬着混乱天幕中翻滚的雷云隐隐,昭示灾祸随时可能再次降临于世间。

“各位水性好的先下去救人!”

江闻当机立断地喊道,疍民也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江闻可不希望骆霜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他更加愤怒地看向应老道。

“秦镇船台、汉镇铜船、唐镇古庙……快说,历代镇压蛟鬼的还用了什么东西!”

江闻揪住了已经面如土色的应老道,“骆元通根本不知道马援铜船的底细,可你和李行合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先前对此缄口不语肯定有问题,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李行合先前在村中骗人的话术,如应老道所用的计策如出一辙,都是明讲着古虺成蛟兴风作浪,需要如端午行事以重新镇压,却绝口不提里面的内容,真真假假根本无法判断,似乎唯有这两师徒知道真相。

骆元通轻信了应老道,于是他的独生女儿已经落水不见,尚可喜相信了李行合,想来也未必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故而江闻如今决定谁都不信,非把一切事情问个清楚不可。

天上的光怪陆离的斑驳光影还在交错,江闻只觉得世间真实虚幻无法分割,那些横亘在沸海与乌云之间的五道怪影摇曳多姿,似乎被骆霜儿的十二神傩舞所彻底惊醒,展现在世间的模样使人绝望,光看一眼就足以头疼欲裂,孳生畸角就如怪羊蠕动,也让江闻产生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联想。

广州之所以又名五羊城,是曾经有五仙骑羊,各执穗禾一茎六出,降临广州,祝曰:“愿此阛阓永无荒饥。”然后五仙腾空飞去,羊化为石。

这个故事的年代已不可考,有相传于周夷王(公元前895~公元前880年在位)时,也有说降临于周显王(公元前369~公元前321年在位)时,甚至有说降临于西晋时期,五仙更像是后人附会,原本只有五羊的痕迹。乃至于刘宋沈怀远也在《南越志》中记载着秦末“任嚣、尉佗之时,因有羊五色衔穗于楚庭,以为瑞,故图之于府厅矣”。

江闻此时看着远处诡怪形状不停舞动,揪住应老道问出了一个堪称惊世骇俗的问题。

“快说清楚,广州府千百年来盘踞隐伏的,到底是你口中的蛟鬼为祸,还是应该叫作……‘五羊舞于楚庭’?!”

CC读书推荐阅读:醉仙葫武侠世界里的强盗我真就想当个厨子啊诸天:表白就变强重生后我竟然旺夫武逆神剑慕容被魔女附身后,我成了法外狂徒九九金仙被听心声后,恶毒女配赢麻了土司刀客——最后的武状元青龙神将,浴血长刀!武林外传:我乃吕侯爷一剑一酒一乾坤吃瓜仙侠录剑道长生路穿剧追星,莲花也相夷仙途觉醒水浒神魔志遇长生飞剑圣刀长生诀我有一个小世界从西汉开始穿梭上古洪荒秦姝谢释渊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恶毒反派又有气运到账了长生不死史上最强天秀江湖梦逍遥仙寥最强武林盟主相望于江湖终极大武神鱼龙符从前有座灵剑山晚年大帝,平推当世血魂剑修综影视:为她,男神都成恋爱脑天降妖妻:禁欲神尊宠不停吞了河神,我踏上了修仙之路修仙,从抢夺主角机缘开始重生迷醉香江擎天仙路我的武功带光环我已长生,道友还需勤勉从聊斋开始做狐仙宫梦弼飞仙天外天仙子老婆真难追NPC的综武大世界方尘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CC读书搜藏榜:飞剑圣刀长生诀我有一个小世界从西汉开始穿梭上古洪荒秦姝谢释渊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恶毒反派又有气运到账了长生不死史上最强天秀江湖梦逍遥仙寥最强武林盟主相望于江湖终极大武神鱼龙符从前有座灵剑山晚年大帝,平推当世血魂剑修综影视:为她,男神都成恋爱脑天降妖妻:禁欲神尊宠不停吞了河神,我踏上了修仙之路修仙,从抢夺主角机缘开始重生迷醉香江擎天仙路我的武功带光环我已长生,道友还需勤勉从聊斋开始做狐仙宫梦弼飞仙天外天仙子老婆真难追NPC的综武大世界方尘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都市修仙大劫主菜鸡剑客成长记我能掠夺修炼术法聂沧澜苦境武学系统梦中江湖之无敌凤阑殇下萌娘神话世界蛇鼠一窝,来了只金凤凰美人江湖开局一头牛吕基之封神西游修真十科仙锻女配修仙日常前途莫问修道奇葩进化之危裂星辰原来我是剑仙啊!
CC读书最新小说:神雕:我有娇师名黄蓉少年白马醉春风:风华绝代葬剑高武:开局觉醒SSS吞噬天赋爷爷的江湖儒家弟子,但是一剑霜寒十四洲综影视:万人迷美人的修罗场日常我以官身镇天龙疯了,前女友人手一女儿云之羽之徵雪千夜灵境秘籍君曰卜尔,万寿无疆江湖之侠影无双林风降临重生:开局夺舍乔峰,无敌天下徒儿无敌了,求你下山去吧浮生记之轮回真经影视快穿合集十玄门带把木剑走江湖剑海楼剑啸九华:少年的江湖传说江湖梦犹在神墓之武道从综武开始高武兵娘:我的兵娘都是SSS级!归刀幻影赤煌记扮猪打老虎龙门风云令我救莲花也救我医武至尊:女总裁们哭着求我别放手武侠情缘:从盘点花贼开始九州剑主江湖桃花开好师妹等等我马上就来综武之锦衣卫小旗仙梦情殇录魔印传奇莲花楼之吻颈弑主攻略太极阴阳经武侠:我的十大贴身高手我在武道世界当大反派穿越倚天,行走万界逆流上神雕后传之黄衫女子武侠之无敌圣王我是江湖普通人莲花楼地狱之花如何攻略佛前青莲季赖双雄古墓奇谭滴滴代打,一小时速通武帝城热血江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