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李月明坐在回厂的马车上,偷偷打量着栗青的神情。
也不知是何人惹了他了,从他去接她,脸色便不善,一脸阴沉的拥着她往外走时,她偷偷望了望,那些京都贵女都变了脸色。
“夫君,”李月明小心翼翼的出声:“可是有何难处了?明儿可以帮忙。”
栗青睨了那人一眼,那人可真是,一脸的事不关己,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无事,倒是夫人,同陈家姑娘聊了些什么?”
李月明想起晚晚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能同栗青讲吗?
自是不能,她又不是个傻的。
思及此,李月明干笑两声,“呵呵,没说什么,女儿家的悄悄话,没甚大事。”
栗青闻言,更加来气,那面上的冰碴子,倒是真比这初冬的天儿还冷几分。
“夫君……是听见了吧?”
李月明虽不了解别人,但这两世为人,身旁都是他栗青,他那脸上的表情,就差没说:我看你怎么哄骗我?
栗青抬头,将正坐的李月明扯了过来,伸手不轻不重的拧了拧那嫩白的脸蛋,“你啊,气我着实有一套。”
又气,又无奈,当是栗青面对李月明最多的状态了。
李月明惯会讨好他,撒泼耍赖,可有一套,她扬了扬脑袋,嘟着抹着口脂的嘴唇,软软的撒娇:“不知者无罪,大人可要明鉴啊。”
“就你最无辜了,”栗青拧了拧她的鼻子,语气不明朗的说道:“我家明儿,颜色好,容貌娇,惹人喜欢,当是无罪的,有罪的,都是那些觊觎你的人。”
李月明摇摇头,细细解释道:“之前我是姑娘时,自是可以有人喜欢,但现在我是栗夫人,自是只能栗督主喜欢。”
栗青闻言低笑出声,他这夫人,最知道怎么哄他了,“好了,这事为夫便不计较了,那卫贵妃可是找你了?跟你聊了些什么?”
李月明怔愣了一下,旋即扯了扯嘴角,说什么来着?
说她若没嫁人,便可以嫁给卫将军了,说她身子好,看起来是个好生养的?
栗青见状,眼神暗了下去,有些危险,“也不能跟为夫说?”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李月明垂下了头,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栗青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卫贵妃欺负你了?还是……说本督坏话了?”
前个应是不可能,卫贵妃那般心性,心思也没在皇上身上,而他夫人同陈家姑娘这般要好,必定不会是第一种,那就是……说他坏话了?
李月明当即摇摇头,“并未,只说……”李月明横梁一番,还是挑拣着说了出来,“只说我这副身子,是个好生养的。”
栗青顿了顿,眼睛定定的望着李月明,不对,卫贵妃明知他是个太监,还对他夫人说她是个好生养的?
不对。
“为何会聊到此处?”
李月明低头扣着手指,暗自想着为何还不到东厂,这样她便可以逃过一劫了。
“明儿,为夫问你呢。”
明明语气温柔,李月明却生生抖了抖,她抬头望向栗青,委委屈屈的说道:“夫君可是要欺负明儿了?明儿都这般了,夫君还要逼明儿?”
栗青蹙眉,他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怎会?只是问问罢了。”
“那明儿不想说,便能不说吗?”
语气更加软了,栗青听在耳里,心都颤了颤,“自是不能的,夫人这招虽高明,但别忘了为夫是干嘛的?”
干嘛的,专门审犯人的呗,那她李月明现在就是犯人呗。
李月明也来了脾气,说就说,说出来生气的又不会是她李月明,“卫贵妃说了,我这身子,是个好生养的,我没嫁人便好了,还能嫁给卫将军,替他多生几个孩儿。”
话说出来,她先恶心了番,那是晚晚的夫婿,虽只是说说,她也打心里不适应。
果不其然,栗青黑了脸,李月明还是那般无所谓的样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
反正不是我说的,反正我没答应,反正不关我的事。
“明儿乖,”栗青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后背,语气有些阴森森的,李月明胆颤了颤,“他卫府人丁再少,总也有几个,我栗家,只我一人了……”
“夫人还是将养好身子,待天下大定后,我栗家的香火,便全看夫人了。”
——
自上次赏梅宴后,又过了一月,整个大晋蒙上一层白雪。
寒冬已至,李月明虽没再出去过,但也没感到无趣,自那日听到李月明那番不着边际的计较后,栗青开始有意无意的多陪着她,但奈何公务太忙,时间挤了又挤,却也多不出多少。
但这股子情谊,惹得李月明感动了好久。
这厢栗青好不容易陪着李月明吃了顿晚饭……
沐浴后两人窝在软榻上,栗青处理公务,李月明翻着红露给她找来的话本子。
“夫人,”栗青从桌案上抬头,望向李月明,“为夫有事需要你拿主意。”
李月明闻言抬头,有些疑惑,“我?我能替夫君拿什么主意?”
栗青合上密文,缓缓道来:“东厂近日查处了一批兵器,应是齐王偷偷运给定王的。”
李月明瞪大眼睛,“他们想造反?”
栗青摇摇头,“现下还不明了,定王也定不会背上造反的名号,但总归是私下密谋什么。”
李月明更加疑惑了,“那夫君想让我拿什么主意?”
栗青顿了顿,说道:“若我将这事捅给皇上,定王必定会找替罪羊,而那替罪羊,多半是李逸洵,你的大伯。”
李月明拧了拧眉头,“可是大伯是定王的左膀右臂啊,定王怎么可能将大伯推出来?”
栗青深深的望了李月明一眼,过了一会才解释,“可还记得你那大伯母给你下毒一事?”
李月明一怔,“你是说……”
栗青点点头,“我几次三番找过李逸洵的麻烦,定王都没有庇护,显然,是因为这事生了嫌隙,若想惩罚你那大伯母,必定要动你大伯,所以这事,为夫要同你商议。”
“夫君做这些,是因为替我报仇吗?”李月明脸色变得踌躇,一时间也不知作何感想。
栗青没做隐瞒,点了点头,“为夫什么都没替明儿做过,这件事,我派人追了许久,应是能扳倒李逸洵,但事关你,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月明沉吟了一会,又问道:“那夫君如果不处置大伯,会对太子的计划有影响吗?”
“没有,”栗青说的斩钉截铁,“明儿无需想这些,你若想报仇,我便着手动作,你若不想,我便留着他。李逸洵本就是一步废棋了,动与不动,没甚影响。”
“那……既然这样的话,”李月明扬起小脸,眉眼弯弯,“那便放过他们吧,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并未受什么伤害,总归是我血亲,总不好赶尽杀绝。”
“明儿,”
栗青望着李月明,依着他的意思,凡是伤害过她的,他都不会留着。
“我小时候,大伯对我很好的,”李月明解释道:“就算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伤害大伯。”
栗青闻言,不再规劝,许是血脉相亲,明儿此举,他虽不理解,但依她的便是,“既如此,那便看在岳父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李月明起身,绕过桌案,伏在了栗青怀里,语气有些惆怅,“其实,我还是有些生气的,我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亲人的。”
所以她生气,大伯母为她找来的那些医者,她和母亲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她信任她们,骨肉血亲,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
栗青安抚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的夫人,在京都这等子地界,还能保持如此善良的心性,甚好。
“错失了夫人的信任,是她们的损失。”
“嗯,”李月明闷闷出声:“你也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爱人,我信任你,你不能辜负我。”
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爱人,栗青满心满眼都被这两句话围绕。
这样好的女子,他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分才能得到这样的女子。
“嗯,明儿也是为夫的亲人,是为夫的爱人,为夫必定不会辜负你。”
李月明闻言,笑的肆意,她仰头,去触碰栗青的唇,栗青俯身,去迎接她。
两颗相依的心越缠越紧,这世间,没有任何能拆散他们。
他们注定,要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