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正思索着如何提前离席，便看到卫冲朝他走来。
“下官栗青拜见卫将军。”
卫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陈姑娘在贵府上，待宴席结束，我便跟你一同走吧。”
栗青望了卫冲一眼，道：“容下官多嘴，卫将军对陈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冲一个大丈夫，被问的有些扭捏，吞吞吐吐道：“有点意思……的意思。”
栗青了然，没再追问，统领西北十万军的大将军，虽于男女一事上有些憨傻，但从这几年边关传来的捷报中看，一旦这将军有了目标，不死不休。
看来他倒是真有机会沾沾夫人的光，做做这卫将军的姐夫。
“下官家中有事，须得提前离席，怕是不能同将军一同前往了，下官会提前打好招呼，将军去便是。”
卫冲蹙眉，显然不满，“为何要提前离席？”
栗青抬眸，面色淡然，“内子在家等候，下官无心宴席。”
卫冲似是深思了一下，颇有些郑重的点了点头，“可以理解，那待会我便与你一同离席，你可有何办法？”
栗青着实有些无语，“……下官原想着，让将军帮忙点个穴，头痛腹痛都可，痛的厉害些，最好能昏过去。”
卫冲扯了扯嘴角，“……这么狠吗？”
栗青点头，“不然以下官目前的处境，不好交差。”
卫冲：“……督主属实不必如此谦虚。”
他就差没说，现如今你就是将太子打一顿，理由充足些，陛下都不会怎么样你。
随即，又说到正事：“不然，你头痛我腹痛？”
栗青现在终于有些怀疑自己了，在边关呆的时间久了，莫不然真把卫将军养成了痴儿？
“装病一人便可，您先坐着，一会我派人来叫您，到时您便知道了。”
卫冲点头，而后道：“得罪了。”
栗青刚要抬手，便放下了，这卫将军，属实有些出其不意，他差点出手自保。
卫冲有些惊讶于栗青手底的功夫，不过只是片刻，而后说道：“现在只是轻微，片刻后会有些难忍，算着时间，宴席刚开始，你就可以满头冷汗，面色苍白了。”
栗青点头，“多谢将军，午门见。”
“好。”
栗青转身，抬头便看到荣震手执茶杯，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此时他腹中的疼痛已隐隐有了感觉，他没再理他，只点头致意，而后便回了座位。
如卫冲所言，待到宴席开始时，他确实已经满头冷汗。
大将军一言九鼎，诚不欺他。
周围官员都看到了满脸苍白的栗督主，好心询问着，待到皇上到场时，他的耳周才安静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今日中秋佳节，不谈君臣，无需多礼。”
皇帝身居高位，一眼便看到了栗青的不寻常。
“栗爱卿可是身子不适？”
栗青适时起身，站起时居然有些虚晃，“回陛下话，许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赵祥蹙眉，“朕看你这情况，可不像有些累了这般简单，来人，传太医。”
栗青连忙制止，“陛下，臣的身子自己清楚，如此佳节，不敢扰了陛下及众位大臣兴致，臣……歇歇便可。”
众人一看平日里如此生猛的东厂督主此时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冷汗，身子还有些颤……
众人一阵唏嘘，原来这东厂督主，也是人啊。
荣震看着栗青这副模样心里冷呵了一声，而后站起身来，对着皇帝行礼道：“陛下，臣看栗督主这身子着实不适，即便看了太医，一时半会想必也没法缓过来，不若，便回东厂歇歇吧，说来这几日，倒是真的操劳了。”
皇上赵祥虽有些遗憾，但也点了点头，“荣爱卿说的是，即便看了太医，依着你这情况，一时半会也换不过来，你便早些回去吧，另外，你操劳许多日，宴还没赶上，赶明从朕的库房挑几件宝贝去。”
栗青眼色不明的望了望荣震，似是有些意外他会替他说话。
“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了，容臣先敬陛下和众大臣一杯酒，这杯酒，栗青先干为敬，祝陛下福寿安康，祝大晋国泰民安。”
说完，忍着腹痛抬头饮完桌上那杯酒……
“好好好……”
赵祥连连三个好字，表达了此时的心情。
这厢栗青忍着腹痛出了午门，便立即唤来了卫府的下人，交代了一番便坐在马车上闭目歇息。
不一会，卫冲便气冲冲的掀开马车，道：“好你个栗青，老子诚心帮你，你却陷害老子。”
这卫冲果真是气急了，在边关的粗话都爆了出来。
栗青掀开眼皮，有些虚弱的说道：“卫将军能否先将臣的穴道解了？”
卫冲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解不了，再痛一会即可。”
栗青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卫冲的气还没撒完，“栗督主，你明知道我跟晚晚这般，你还跑陛下跟前说劳什子边关来的女子，追着我来讨说法的，正在家等我回去，这事一传开，你让我与晚晚如何解释？”
栗青未睁眼，待过了这阵疼，才开口道：“这事今晚还没传开，将军先做解释便可，下官也会帮您作证的。”
他歇了片刻，又说道：“法子不在好坏，有用即可。”
卫冲气郁，他是说不过这些京都的官员的，索性他也出来了，便不计较这些。
被卫冲这一搅和，栗青的腹痛倒是有些缓和了，有了些力气说话。
“卫将军对陛下收回兵符一事，有何见解？”
卫冲冷笑，“栗督主对这事，又有何见解？”
栗青不予理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对将军适用，对下官，同样适用。”
“京都人人盛传，你是陛下的一条狗，陛下让你咬谁，你便咬谁，且回回不流血掉肉，你是绝不松口。如今，这是又瞧上我这块肥肉了，想着咬我一口，栗督主便能加官进爵了。”
卫冲对着栗青冷哼一句，继续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未来的，司礼监掌印。”
栗青平静的望向卫冲，面色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改变。
“卫将军，我若能保下你的兵符呢？”
卫冲一顿，而后随口道：“不稀罕，老子不要了。”
栗青点头，“本也保不下。”
卫冲：“……？”
马车内气氛有些诡异，卫冲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劳什子栗青说的什么屁话？
马车渐渐驶入东厂，栗青表情有些松动，语气也放松了些，“卫将军，陛下收回兵符，不是没有道理，十万大军究竟是认将军还是认兵符，将军可曾试过？”
卫冲一顿，望向栗青，道：“栗督主有话不妨直说。”
栗青低头一笑，“下官便知，卫将军，不是个傻的。”
卫冲眼睛一瞪，“谁说我是个傻的？”
栗青未予置否，只继续说道：“如今形势胶灼，兵符在谁手里，下官并不在意，下官在意的，是待那一天到来之际，你的十万大军，必须要安安稳稳的待在西北边关，不得入京。”
卫冲神情肃穆，语气也变得严肃，“虽说贵夫人与晚晚有些交情，但陈太傅是太子的人，你，是陛下的人，换句话说，你是陛下给二皇子培养的人，此事，我不能应你，我卫冲既决定淌这趟浑水，聪明如栗督主，旁的，我不便多说。”
马车停，栗青的腹痛也止住了，抬手掀开车帘前，栗青回了一句：“卫将军的结论下的未免过早了些。”
话没挑明，不知是说他栗青是二皇子的人这结论下的过早，还是他和陈家与太子同仇敌忾这结论下的过早。
卫冲私心以为，是后者。